子時,軍機處值房的炭盆燒得正旺,肅順用算珠在輿圖上標出載齡的權勢頭緒:廣州城綴著鴉片煙槍模型,江南製造局處堆著微型蒸汽機零件,京杭運河上漂著漕糧船剪紙。當最後一枚算珠停在"金田"位置,他翻開安德海密報:承平軍在郴州仿造"數據炮",雖未得陳有福"千分算尺校準"的核心工藝,僅憑《算學發矇》的粗淺測算,竟也能轟塌州縣城牆。而清廷算學炮隊因載齡私吞銅料、調用算學館經費,導致火炮膛線加工偏差逾寸,零件標準化率不敷三成,加上工匠被調去補葺頤和園,至今困守保定軍器所,成軍之日遙遙無期。
"大人,日升昌信差到了。"書吏翻開棉簾,北風捲進細雪。密信封口的火漆印嵌著細沙,顯是山東渤海灣所製,內頁寫著:"載齡賬冊昨夜過德州,鐵錨堂龍頭親押,卯時經海路轉廣州。"肅順摸出懷中的陳有福鐵模殘片,棱角觸到掌心舊繭——那是當年隨嘉慶帝南巡時,在造辦處觀賞蒸汽車床留下的陳跡。那台未完工的車床圖紙,恰是在道光朝數據房被焚時失落,隻剩這枚刻著"福"字的鐵模,見證著算學興國的未竟之誌。
卯時,江南製造局的餘火漸熄,七名匠人屍體被抬出,每人手中都攥著算籌。肅順望著他們補丁摞補丁的衣袖,想起嘉慶朝算學館"以籌報國"的訓詞。算學吏輕聲道:"他們曾用算籌測過火炮仰角,算過膛線螺距......"肅順抬手止住他的話,目光落在遠處載齡府方向——那邊正騰起濃煙,不知是走水還是密報泄漏,但他曉得,載齡禁止算學館答覆、私賣兵工數據的罪過,即將跟著鐵錨堂截獲的賬冊明白於天下。
"大人,醜時三刻走的水。"算學吏單膝觸地,袖口暴露半截退色的織錦——那是嘉慶朝算學館舊製的齒輪紋章,因年代長遠已褪成淺灰。肅順重視到他鬢角新添的霜色,想起此人曾是嘉慶朝算學館最年青的主簿,因彈劾權貴放逐新疆,客歲才被鐵仙會暗中救援:"火起時有人喊......"算學吏俄然頓住,從懷中取出片焦紙,"這是從賬房殘垣拾得。"
焦紙上"粵海關"三字雖被火熏得恍惚,去處欄的珠碼標記卻清楚可辨。肅順指尖微顫——那是粵海關監督與載齡密通的暗記。算學吏又遞出半塊算珠,珠體凸起處的"載"字暗記與養心殿密檔記錄符合:"製造局匠人曾見載齡府管家出入庫房,昨兒卯時還運走三車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