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一根掉落的骨籌,籌身“光譜未竟”的刻痕已被風沙磨平,卻暴露底下牧民新刻的“牧草豐美”。僧格林沁笑了——他的算籌不是鬆濤閣的緊密儀器,而是牧民手中的骨器、駝隊的鈴聲、沙柳的根係。當來歲春季沙柳成林時,這些帶著體溫的算籌,終將織成反對沙俄鐵蹄的綠色樊籬,那是比任何圖譜都更堅固的治世光譜。
半夜,僧格林沁在帳中放開《科爾沁沙化手繪輿圖》——這是他命二十位老牧民口述繪製的,用羊脂標註流沙隱患區,用牛血勾畫水草線路。當他將先帝所賜的星圖懷錶放在“庫倫”位置時,表蓋內側的北鬥紋樣與輿圖上的沙俄商路剛好堆疊,想起先帝臨終前的叮嚀:“星圖下的地盤,要用馬蹄和算籌共同測量。”
巳時,沙俄使者突入營帳,皮氅下的火繩槍表麵畢露。“貴國的商隊迷路了?”僧格林沁把玩著骨籌,籌身“巴特爾”的刻痕在燭火下投出狼首暗影,“但我的算籌記得,十年前有支商隊在這裡被流沙淹冇,連骨頭都冇剩下。”使者的手剛觸到槍柄,帳外俄然傳來群駝長鳴——這是牧民們用駝鈴通報的警報,比任何算籌信號都更迅捷。
卯時,送糧的駝隊到達營地。僧格林沁翻開糧袋,瞥見底層鋪著浸過鹽水的氈子——這是他發明的糧草防潮法,能讓小米在沙海儲存三月不腐。氈子邊沿繡著沈繡孃的“光譜柳種”暗紋,他抓起一把小米,內裡混著的紅色沙柳種子恰是治沙的關頭。“奉告江南,北緯四十二度的沙丘已種下‘前鋒柳’,待來歲根係伸展,沙海自會說話。”
道光五年秋,霜降過後,科爾沁沙海的細沙被北風捲成黃色的霧,裹著初降的冰晶鞭撻在牛皮帳上。僧格林沁蹲在沙地上,用骨籌劃出治沙實驗區的鴻溝——這根刻著“滿蒙固沙”的骨籌是先帝所賜,雖無緊密刻度,卻凝集著蒙古部族世代治沙的經曆。籌身“儲存”的蒙文被風沙磨得發亮,那是他命牧民將治沙口訣刻上去的,每道凹痕都對應著一種固沙植物的蒔植週期。
“王爺,牧草根係又呈現灼傷。”幕僚巴雅爾呈上半株沙柳,草根處固結的暗紅色冰晶讓僧格林沁想起疆場上的血痂。他接過沙漏計時器,測算沙層溫度竄改——這是他改進的蒙古傳統測時法,通過流沙速率與陽光角度換算溫度,比戶部下發的銅製測溫儀更適應沙海環境。“三日升溫五度,必是沙俄火銃隊在摸索。”他將沙漏重重磕在沙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