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誌盯著圖紙上扭曲的齒輪線條,俄然想起嘉慶二十五年夏,先帝在承德避暑山莊召見海軍將領的場景。當時林如海剛呈上新製的“射程諸元表”,先帝用鬆枝在沙盤上畫著:“喀喇沙爾的伯克轄區自給率六十五,伊犁屯田減收七分,這兩組數據放在一起,就是邊陲的‘剛柔光譜’。”陳阿福監製的福船模型就擺在鬆濤閣案頭,船頭吊掛的三角旗上,“嘉慶四年改革”的金線與“承德廿五”的銀線交叉。
“十三爺!”陳阿福俄然進步嗓門,充滿老繭的手抓住綿誌手腕,虎口處的燙疤在燭光下泛著青白——那是嘉慶二十五年在承德搶救《兵工數據檔案》時留下的,“您可知養心殿西暖閣的《民生安然度靜態屏》已經蒙灰?上回主子去送鐵樣,瞥見屏上‘均值七十二’的數字被黃綾子蓋著——那是先帝在承德鬆濤閣親身校定的‘治世均值’,每條曲線都蘸過他的硃砂筆!”
“去回陳工正,就說蒸汽機改進案需附《能耗對比折》。”他用鎮紙壓平燒焦的報表,硃砂筆在“宗室月祿占比國庫支出17%”的數字上畫圈——這個數字在嘉慶二十五年曾降至5.2%,報表邊沿還貼著嘉慶帝當年的硃批:“旗餉如蛀蟲,非算籌不能除”,“再把《道光元年旗人改行統計表》抄三份,申時前送軍機處、戶部、宗人府。附上承德鬆濤閣存檔的《八旗自給率光譜圖》,讓他們看看曲線是如何從嘉慶四年的21%漲到二十五年的68%,又如何在道光元年跌回三成的。”
轉角遇見巡夜的健銳營兵士,火把照亮對方胸前的“軍功積分牌”——牌麵後背刻著“承德廿五·秋”的字樣,是先帝臨終前特批的“滿漢同功”新製。兵士抬手施禮時,銅牌在月光下晃出寒光,卻掩不住“伊犁屯田兵”的刻痕被磨得恍惚——那是道光帝繼位後,默許“八旗駐軍免計耕戰積分”的成果。
老工匠的臉刹時漲成醬紫色,喉結在粗布領子裡轉動,從懷裡取出半片燒焦的紙——那是嘉慶二十五年秋,鬆濤閣那場大火中搶出的《蒸汽明輪設想稿》殘片,邊沿還留著先帝的硃筆點竄陳跡:“紅毛夷艦速廿裡,我福船需達十七裡方保無虞”,“可漢陽鐵廠的高爐已經熄火三日,說是外務府要優先鑄‘道光通寶’——您還記得先帝在承德駕崩時,手裡攥著的半張《南洋水文數據圖》嗎?上麵標著‘紅毛夷蒸汽艦吃水兩丈三尺’,現在我們的福船還在用嘉慶十年的老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