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旨:設‘文籍迴流局’,隸於戶部,著阮元總領其事。”嘉慶帝提起禦筆,在《粵海關誌》訂正稿上講明“僑商運籍免稅”,硃砂筆尖在“免稅”二字上頓了頓,又添“限漢籍迴流,夷人不得援例”,“再諭國子監,準馬六甲、爪哇僑商後輩每年十人入監讀書,賜‘忠孝籍’,免坐監費。”
“陳阿福的摺子說,南洋僑商藏有《天工開物》廿三代抄本,附滿剌加土法製鹽圖。”嘉慶帝敲了敲案頭《兩淮鹽引積弊疏》,“客歲淮北鹽場減產,正需此等技藝。”戴衢亨早知聖意,從袖中取出阮元的密摺,末頁“請允僑商後輩入國子監”的要求旁,已用墨筆圈出“可酌減員額”四字。
當值寺人捧來暹羅國進貢的玻璃器,嘉慶帝望著器身繪著的中國耕織圖,俄然命人取來《農政全書》南洋抄本,見“橡膠樹蒔植法”篇末有僑商手書:“土人謂此樹汁可製雨靴,耐久不壞。”他俄然輕笑:“斯當東想以文籍換互市,卻不知朕要的,是讓文籍成為互市以外的另一條絲路。”
青玉鎮紙壓著的黃綾上,“著兩廣總督阮元兼理外洋文籍迴流事”的硃批剛乾,嘉慶帝便將《精華文籍錄》推給首席軍機大臣戴衢亨。殿角銅漏滴答,與戴衢亨翻動羊皮紙的輕響交叉,圖上標著“滿剌加藏書閣”的紅點,恰在鄭和航路的舊跡之上。
戴衢亨心頭一震,此令既解僑商歸鄉之念,又借科舉皋牢外洋遊子,可謂一箭雙鵰。他俄然想起阮元密摺中提到的“英使欲以棉紡換文籍”,遂道:“西洋人對《武備誌》《河防一覽》尤其存眷,是否……”
半月後,馬六甲華人會館前豎起禦賜“漢籍歸心”碑,碑陰刻著嘉慶帝親撰的《文籍迴流詔》:“朕聞外洋有遺籍,皆祖宗心血所化,雖遠必歸。今開三途:獻書者賜官,護籍者免稅,習經者入監。爾等僑胞,勿以山海為遠,勿以文籍為輕,歸籍之日,即歸心之時。”碑成之日,陳嘉言率僑商在媽祖像前焚香,將《鄭和帆海圖》抄本恭恭敬敬裝入貼有“欽命文籍迴流局”封條的樟木箱——箱中還藏著阮元送來的《兩淮鹽引拍賣章程》,扉頁硃批“商籍與文籍同重”,在燭火下泛著溫潤的光。
當“獅子號”再次動身,船艙裡除了十二箱文籍,還多了道黃綾聖旨的抄本。威廉·巴洛望著聖旨上“允英商在廣州商館拓印漢籍”的條目,俄然明白,嘉慶帝的號令不是回絕,而是更高超的采取——用官方渠道將文籍交換歸入朝貢體係,既保文脈不失,又借西人之力補己之短。這場由天子詔令開啟的文籍歸鄉之旅,終將在汗青的長卷中,寫下“以政統文,以文固政”的奇特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