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袍哥頭的舅爺,他直呼母親的姓名,連連叫道:“是你啊,你們母女倆讓我找得好苦!”他雙鬢已開端發白,袖子和褲腿挽著,穿戴一雙沾滿泥灰的膠鞋。
一年後母親的小弟弟從忠縣鄉間拿著地點,一人問路來到重慶。這個十一歲的少年到我家時,穿件老藍布長衣,一條爛褲,重新到腳又臟又臭。大姐還覺得是鄉村叫花子,叫他滾蛋。母親從屋裡出來,止住大姐,奉告她:“這是你幺舅。”
母親獲得口信已晚了好幾個月,袍哥頭早被綁赴法場。那天是大彈壓,傳聞,赴法場的途中極刑犯們在車上暴動,一群死囚跳車逃亡沿街奔逃,手提機槍隻能當場掃射。
但是母親不成能再去探過袍哥頭子,因為很快他就被移到南岸的孫家花圃――關押重犯的省二監獄。
“不曉得。”老太婆不再理我了。
“我已說了好多不該說的事。”但大姐嘴邊頓時掛了一絲笑容,“你命還是比我好,你看那年這纜車壓的就是五弟。當時你還冇讀小學,還不到六歲,就曉得一小我跑去坐船,到從未去過的白沙沱造船廠找母親。誰也冇想到你能。”
大姐不太信賴母親敢去監獄看望。在這件事上,大姐對母親的思疑或許真有事理,她做女兒的,對這點該當最敏感。
母親大著肚子在監獄門口鬥室間裡,報了名字,登了記,卻冇能被答應見麵。反落了個記實在案,坐在回南岸的過江輪渡上,她氣惱萬分。
3
1953年外婆死的那天,母親打來一盆溫熱的水,用毛巾給外婆擦臉、脖頸和身子,把外婆冰冷的手貼在本身的胸口。外婆穿戴母親手縫的衣鞋停在一塊舊木板上,在堂屋緊靠我家房門邊。冇有人嚎啕大哭,冇有請人來做道場,冇有花圈祭幛,也冇設靈堂,一盞燈芯草點的菜油燈,一閃一閃照到天亮。外婆被草草安葬在三塊石山坳的野墳堆中。
外婆嚥氣時也未諒解母親當年逃婚的事,這也是母親的芥蒂。母親一次次夢見外婆到她床前來找她,倒也未提逃婚的事,這是外婆高傲,不肯提。外婆隻是抱怨母親,說母親不管她,說她仍然餓肚子,孤孤傲單,遭人欺。外婆還說她找三姨――她的親外甥女,卻如何也找不到。母親也從未找到三姨的墳,三姨1961年餓身後傳聞是被埋在長江大橋南橋頭的山坡上。當時還未興建大橋,野樹野草亂石成堆,冇立個碑,就即是消逝了。修建大橋時,早被推土機鏟得一根白骨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