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童生...“屠蘇博瞧著那人中沾了豬糞還渾然不覺，笑著點頭，“倒是個實誠人。“

人群裡頓時炸開鍋。屠蘇博抱臂倚著木柵，看小媳婦在七嘴八舌中遊刃不足地比劃。忽覺衣袖被人輕拽，轉頭對上一雙滑頭的杏眼：“走，瞧瞧你的老敵手去。“

“五十兩雪花銀啊！“程靖恩摸著牛背直吸氣，“這要擱我家，夠娶三房媳婦...“

豬圈裡五頭圓滾滾的豬崽正哼哧拱食，屠蘇博屈指彈飛爬上肩頭的瓢蟲：“比起教旻洋背《千字文》，我倒甘願跟它們鬥智鬥勇。“

“使不得！“程靖恩慌得直襬手，“老母雞抱窩都要挑骨氣，這天時天時的...“

她撿起塊土坷垃在地上劃拉：“挑蛋有講究，得選紋路不勻的。就像我們醃鹹鴨蛋挑青殼的那種，對著日頭照，透亮的比如玉髓子，渾濁的纔是實心貨。“

秋陽斜斜照進牲口棚，浮塵在光柱裡打著旋兒。她蹲下身扒拉草料堆，幾根稻草粘在鬢角：“先前想岔了，這骨氣家家都趕著出欄，哪不足糧養雛兒？可隻要蛋能過篩——“

夜色漫過打穀場時，餘伯還在油燈下鈔繕賬冊。墨汁滴在“壹仟“的硃砂印上，暈開成朵暗紅的花。

話冇說完就被屠蘇博用煙桿敲了腦袋。顧玥萱正往牛角係紅綢，聞言差點打歪告終：“三叔要結婚？我明兒就托王媒婆...“

豬崽是晌午到的。餘伯捧著賬冊在圈欄前踱步，俄然把羊毫往耳朵上一彆，撩起袍角就往豬群裡紮。屠蘇博剛要攔，就見他揪住頭豬的後腿，就著泥地畫起十字格。

“彆彆！嫂子饒命！“程靖恩捧首竄到牛肚子底下，惹得世人轟笑。

莊戶們挎著柳條筐四散開去，草鞋在田埂上踩出密匝匝的足跡。顧玥萱立在曬穀場邊，看暮色裡歸巢的麻雀撲棱棱掠過草垛——這日頭落得愈發早了。

餘伯喜得搓手，蓑衣都來不及披就往雨裡鑽：“使不得使不得！我這就去溪頭村...“

果不其然，當第一車鴨蛋卸在打穀場時，幾個半大孩子爭著用葦葉編墊子。有個紮羊角辮的丫頭捧著碎蛋殼，謹慎翼翼問顧玥萱討要：“娘說這個磨粉拌進豬草裡，崽子長得快。“

暮色染紅籬笆時，顧玥萱蹲在井台邊洗手。屠蘇博往她發間簪了朵野菊：“餘伯說的劁豬匠...“

她哈腰戳了戳小娃的沖天辮：“等落雪時，嬸孃帶你撿熱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