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一到了這酷寒的季候,統統都變了樣,天空是灰色的,彷彿颳了大風以後,呈著一種渾沌沌的氣象,並且整天飛著清雪。人們走起路來是快的,嘴裡邊的呼吸,一碰到了酷寒彷彿冒著煙似的。七匹馬拉著一輛大車,在郊野上成串地一輛挨著一輛地跑,打著燈籠,甩著大鞭子,天空掛著三星。跑了兩裡路以後,馬就冒汗了。再跑下去,這一批人馬在冰天雪地裡邊竟熱氣騰騰的了。一向到太陽出來,進了棧房,那些馬才停止了出汗。但是一停止了出汗,馬毛立即就上了霜。
誰知這泥塘子的底是凹凸不平的,人家疇昔了,但是他卻翻了車了。
西二道街上不但冇有火磨,書院也就隻要一個。是個清真黌舍,設在城隍廟裡邊。
那叫做高檔小學的,冇有蠶吃,那邊邊的門生的確比農業黌舍的學發展得高。農業門生開首是念“人、手、足、刀、尺”,頂大的也不過十六七歲。那高檔小學的門生卻分歧了,吹著洋號,竟有二十四歲的,在鄉間私學館裡已經教了四五年的書了,現在纔來上高檔小學,也有在糧棧裡當了二年的管賬先生的現在也來上學了。
大哥的人,一進屋用掃帚掃著鬍子上的冰溜,一麵說:
不料那馬還是站不起來。馬的腦袋露在泥漿的外邊,兩個耳朵顫抖著,眼睛閉著,鼻子往外噴著突突的氣。
“好冷的天,地盤凍裂了,吞了我的饅頭了。”
等進了棧房,摘下狗皮帽子來,抽一袋煙以後,伸手去拿熱饅頭的時候,那伸出來的手在手背上有無數的裂口。
這大泥塘出亂子的時候,多數是在旱年,若兩三個月不下雨這泥塘子纔到了真正傷害的時候。在大要上看來,彷彿是越下雨越壞,一下了雨彷彿小河似的了,該多麼傷害,有一丈來深,人掉下去也要溺斃的。實在不然,呼蘭河這城裡的人冇有這麼傻,他們都曉得這個坑是很短長的,冇有一小我敢有如許大的膽量牽著馬從這泥塘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