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昱低頭,揉了揉額角,語氣輕柔:“時候不早了,你喝了酒就早點安息,有甚麼話明日再說罷。”
“天亮了?”
孟昱驀地心口一抽,像四海八荒的冰雪都灌進胸膛裡。他腳步不由慢下來。夜風寒涼,一寸寸侵入肌骨。他卻渾然不覺。
梳雲不解,答道:“上朝去了呀,跟平常一樣,卯時不到就帶著鄭6、王雋走了。”
孟昱多麼識人眼色,當即聽出周婉琴絃外之音,俄然心生肝火,壓抑道:“天然稱呼陛下。”
周婉琴若幽魂普通,隻喃喃反覆:“跟平常一樣麼?”
平空裡,隻覺一隻手將她雙手掃開,接著是一個冷峻到讓民氣寒的聲音:“我叫梳雲出去,你早些睡。”
孟昱回身。門外是黑洞洞的天。玉輪音在霧氣以後,漫天再無一顆星鬥。他的法度一如平常般沉穩有力。而高大的背影,溶在黑夜裡,像要消逝普通。
孟昱不知她到底是何意義,隻道:“陛下與你雖是血親,但到底君臣有彆,今後不成直呼名諱。”
周婉琴有些害臊,兩手緊緊抓著衣袖邊沿,聲音低低的,有點抖:“好久之前做的……也冇……冇想到竟然有機遇送你。”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又問:“你……喜好嗎?”
“你曉得我是如何嫁給你的麼?”
那些曾在樹下讀書的日子,那些他覺得兩情相悅的光陰,都是真的麼?抑或,現在纔是一場夢?一場讓貳心驚肉跳的惡夢?
言猶在耳,讓他自責慚愧了半生的一場變亂,本來隻是她的一場算計。
孟昱回到府裡,夜已深。他身上酒氣早都散去,卻仍有一種微醺的蒼茫感。
光陰荏苒,當初被罰入宮,進入內侍省,萬念俱灰,何曾想過有朝一日能成為建功立業的大將軍?
走至門邊,他愣住,伸手敲了拍門,溫言道:“我返來了,你早些睡。”說完欲走,不料身後傳來吱呀一聲。他回過身去,見婉琴穿戴整齊,一手扶著門,立在門檻內,一身的酒氣:“你出去坐坐,我有話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