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敬乍然變色,但聞得周遭道賀聲連綴不斷,她亦不敢多生了是非:“隻可惜……我皇額娘早逝,幼弟也無福留在人間,才落魄如此,由得你這般敗落戶忝居後位。”她重重地咬著唇,銜了冷毒的目光,忽而嘲笑聲聲,“享得住這潑天的繁華,也要受得住來日彌天的大禍。我且看著,看你對勁多久?”
她來不及細想,亦冇偶然候容她細想。高興的禮樂聲已經響起,迎候她成為這個王朝的女仆人,與主宰天下的男人共同成為廣寬天日下並肩而立的身影。
次日,天子在王公和文武大臣的伴隨之下,到皇太後宮施禮。禮畢,禦太和殿。諸王、文武百官各上錶行道賀禮。而如懿也要到皇太後宮施禮,禮畢再至天子前施禮。以後,貴妃攜妃嬪世人及公主、福晉與表裡命婦至翊坤宮熟施禮。
太後望向如懿,細細打量了半晌:“你說這話的時候,很有你姑母不輸天下的氣度。隻可惜……”太後搖點頭,緩緩道,“你姑母就是太在乎了,太在乎子嗣,太在乎後位,更在乎君心。實在,皇後就是一個供奉著的神位,甚麼都是過眼雲煙,隻要能不出錯,不為人所害,畢竟等獲得平生繁華安然。”
太後撫著衣衿上金龍妝花,目色平平寧和:“你固然不是哀家最中意的皇先人選,但也畢竟是你,能走到這個位置。”
如懿立在天子身側,隻感覺本身俯視在萬人之上,看著喝彩如山,敬賀之聲排山倒海。她有迷茫的錯覺,彷彿在浩大雲端飄浮,相伴畢生的人雖在身邊,卻如一朵若即若離的雲,那樣不實在。
而那一日,如懿見到了歸寧觀禮的和敬公主。一彆數年,公主出完工一個明豔照人的婦人,蒙古的水草豐美讓她顯得豐腴而鮮豔,風沙的吹拂讓她更添了一絲剛毅凜冽。她揚著美眸望著如懿,那目光無所顧忌地掃視在身上,終究沉沉道:“我冇有想到,竟然是你成了皇後。直到皇阿瑪下旨命我返來觀禮之時,我都不能信賴。總感覺是純貴妃也好,嘉妃也好,總輪不到你的。”她的笑意有些古怪,有些鄙夷,“憑甚麼呢?你配麼?”
太後的聲音是衰老中的沉著,便如春季冷雨後的簷下,鬱積著的水珠一滴滴重重墜在光滑的石階上,激起沉悶的反響:“你錯了。曆朝曆代,即便有寵妃擅權,使皇後之位不穩妥的,那也隻是不穩妥罷了。向來能擺盪後位的,隻要天子一個。成亦天子,敗亦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