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昀是我孃舅的兒子,我的表哥,跟著母親在繡莊做事。雖是嫡親,因我尚未出閣,故也隻見過幾麵,隻記得他麵相白淨,舉止斯文得體。聽瓊奴說,他來府外向我提親過幾次,常常都被孃親以“貞兒還年幼”、“想多留她在身邊幾年”為由直言回絕。我得知此過後,心下更是不肯見他。
我曉得,他是為我著想。難為他習武之人有這份細緻心機。我忙道:“安生哥說的那裡話,叫人聽了生分的很。瓊奴不過打趣一句,你莫放在心上。”
這一頓晚膳下來,吃的我是萬分無聊,礙著禮數又不能離席。好不輕易吃完退了席,我略飲了口茶,便告了乏,領著瓊奴回屋去了。
瓊奴扣了門,輕聲道:“夫人,蜜斯。”“出去吧。”娘理了理袖襟,口中道。瓊奴聽得叮嚀,方纔排闥而入,走至我跟前,將手上的繡海棠纏枝暗紋淺粉錦襖披在我身上,然後半屈身把鏤雕紅梅棲鵲紋飾的素銀手爐遞與我。
三月的江南,細雨霏霏,窗外一株瓊花開的正茂,淡雅清華,粉雕玉琢,立微雨中而傾然綻放,細風微拂,團團錦簇,彷彿皓蝶翩然起舞。幾片落瑛斜飛入窗,我放動手中書卷,伸手拈起,放於手心,看那雨中盛放的瓊花,想起方纔看到的詩句,不由吟道:“東方萬木競紛華,天下無雙獨此花。”
正說著,見遠處有一男人朝亭子走來。瓊奴眼尖,朝我道:“蜜斯,是安生哥哥。”安生是忠叔的幺兒,從小在武堂習武,兩年前,忠叔求了娘,讓他來府中做了護院。他生性爽快,大有習武之人之本性,倒與我脾氣相投。某次府中偶遇,閒談幾句,非常聊得來,便如許漸漸熟諳了。
娘把帕子收了,捧過剛放在桌上的白瓷盅,翻開蓋,對我道:“你自幼身子就弱,七歲時得了哮症,幸得一遊方醫士路過,給了一方,才得治好。他走前特地叮嚀,雖是好了,卻也隻是暫愈,如若今後傳染風寒或憂思過量,亦有複發之險。這幾日天寒陰悶,娘特地燉了黨蔘湯,你服些,一來驅寒暖體,二來,這黨蔘也有潤肺生津之效。”說著,伸手給我盛了碗,遞與我。我接過,微微吹了,細啜了幾口,公然有些服從。
我含笑微微用力,掙開她的手道:“舅母過譽了。”她麵上略有些難堪,隻得訕訕一笑。
安生向前走近幾步,從懷中取出兩個木雕小盒,放在石桌上,笑道:“前天我休假,去了趟西市,路過采蝶軒,買了兩盒胭脂,說是用新奇花瓣研磨的,較普通胭脂好用些,就拿來給蜜斯和瓊奴女人了,可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