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我的牙咬得咯吱咯吱地想,內心頭彷彿是百爪撓心,又彷彿是滿滿的肝火要壓不住地噴薄而出,恨不能衝上去咬斷她的脖子。
那孩子還是如舊答覆:“兒臣是母妃的孩子。”
我握著那孩子的小手,問道:“你是哪家的天孫?”
“退席罷。”天子略一提點,也不再多說,隻是將眼睛挪開。
我笑著輕聲提示道:“殿下還愣著做甚麼?這是您的兒子。”
衷兒是個實心眼的孩子,到了殿內還是愣愣地握著我的手,我便扯了他一下,低聲道:“衷兒,存候。”
我卻不成,隻能規端方矩地下跪存候:“峕兒給父皇母後存候,願父皇母後祥泰安康,福壽萬年。”
衷兒忙要跪下,俄然記起甚麼似的,拱手見禮:“給父皇母後存候。”
殿中沉寂彷彿隔世,我跪在地上,半晌,聽得天子嗤笑一聲,道:“太子妃當真是恭親身勉,既如此,朕便請遹兒的生母出來。”
我驚詫,感覺風趣,便問道:“此話怎解?”
他悄悄擊掌,簾後一女子的窈窕身影隔著昏黃不清的簾影微微福了福身,方纔徐行而出,行至殿下,對諸人見禮道:“妾身謝氏,給陛下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同諸位王爺存候。”
我捅了捅衷兒,他如夢初醒般叫了起,細心打量了司馬遹半晌,我忙笑道:“瞧瞧遹兒這模樣,同殿下當真是一個模型刻出來的,又如許靈巧聰明,實在可兒疼的緊。”
天子對勁地望著我陰沉下去的臉,道:“謝秀士昔日懷有身孕,自請回西宮養胎。朕念及天孫之事事關嚴峻,謝秀士又多年奉養有功,便特許恩準。隻是這孩子生下來,朕瞧著這孩子聰明靈秀,很有先帝司馬懿之風,將來必成大器。便留在身邊教養。隻是如本年事大了,還是該送歸東宮。”
我拍了拍衷兒的手,輕笑道:“殿下,今後府裡頭又有人陪殿下玩兒了,殿下歡樂麼?”
我周身微微一震,這是衷兒頭一回叫我的名兒,他一貫是叫我“阿姐”的。
我忙疾步走到殿中,下拜道:“妾身不敢。隻是東宮的端方是祖宗的端方,妾身執祖宗家法辦事,不敢有涓滴差池。還請陛下恕罪。”
我心生欣喜,公然是好孩子,將我說的話都記在內心了。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非平常之事不必叩拜。
我見那孩子擺脫我的手便要下拜,忙一把止住他,起家施禮道:“兒臣奉君命執掌東宮,雖曾有忽略,可皇嗣血脈之事卻千萬不敢草率。兒臣日日檢察內宮檔案記錄,並未得知東宮中有哪位妃嬪身懷有孕,近年來除了河東縣主,也未有子嗣出世,兒臣大膽,想叨教父皇,說這孩子是太子的,父皇可有甚麼憑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