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遺憾,他覺得,這平生冗長,他們另偶然候。
劉弗陵冷酷而沉著的神采上暴露一抹調侃的笑,他纔不過八歲的孩子,看起來卻超乎平常的成熟,想了想,淡聲道:“兒臣哭不出來。”
隻是他又猜疑起來,這到底,算不算愛呢?
隻是這回,他帶著一絲傲骨,昂然地跪在眾兄妹之首,端得便是這大漢的太子風華。
他皺了皺眉,聽得耳畔的劉弗陵接著道:“父皇,兒臣自認,在心狠手辣上,比不得您的萬分之一。”
他輕聲道:“你覺得...如何?”
他顫顫巍巍地伸脫手來,劉弗陵遊移了一下,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靠近了榻畔,靠近他的唇,聽得他低低隧道:“弗陵,朕將這江山交給你,你當不負所托...”
春末的時候,桃花還未開儘,他便感覺怕是撐不住了。
可畢竟是來不及了。
他當時還不懂,這些零散的燈火,阿誰等了他幾十年的人,最後暖和了他整整平生。
人總會死的,更何況,如行屍走肉般在這個世上落落空寂地活著,實在也不如死了潔淨。
劉弗陵冷冷隧道:“父皇,兒臣恨極了您。”他說著,轉頭看了看滿地跪著抽泣的妾室和兄姐,嘲笑著,附在他身邊道:“不止是兒臣...這滿地的妃嬪,您的一眾後代,乃至衛皇後,李皇後,陳皇後,怕是也都恨極了您罷。”
他扯了扯唇角,微淺笑了一下:“這合宮的人,也唯你還算沉著...”
他想,這或許,是最好的結局了。
他自認此生,在乎的人也不過陳阿嬌一人罷了。
劉徹合著眼睛,心口雖早就空落落的,卻還能聞聲心底裡綿長而悠然地感喟。
他記起十幾歲的無數個孤單的深夜,他閒閒走到椒房殿前,裡頭簇簇跳動著的燭光。
他握了握劉弗陵的小手,感喟道:“你很像朕。”
他半張半闔著眼睛,滿頭的白髮散落在榻上,臉上也有了較著的褶皺。
他輕聲喃喃道:“婕妤,你說得對...朕這平生,實在可悲。”
他微微一怔,旋即還是明白了:“那日的事兒,怕是你都看到了罷。”
他空落好久的心俄然狠惡地跳動起來。
阿嬌笑意盈盈地偏頭看著他,調笑道:“阿徹,你如何如許老了?”
一個尚且未脫了孩老練氣的少年神采漠漠,上前膜拜,方纔靠近了榻,低低道:“父皇,您叫兒臣?”
他感覺本身的腳步像是也變得輕巧了,跟著她一道往遠處的亮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