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聽過的,他此生,最絕望的一聲感喟。
我笑了起來,伸手撫了撫他繃得緊緊的臉,輕聲道:“衷兒,罷休罷。保不住了。”
衷兒一下一下地撫著我的頭髮,正如我昔日對他所做的那樣,輕聲喚我:“阿姐。”
我安安穩穩地合上眼睛,不自發地含了笑:“到底是你最懂我。”
他聲嘶力竭地喊著,直嗆得我咳嗽不竭,卻畢竟也冇將那杯酒咳出一星半點兒。
我笑:“如何啦?”
衷兒的手漸漸環住我的腦袋,顫抖地擁著我,一滴淚重重地砸在我的眼角上。
隻可惜,都是孽緣。
衷兒細心打量著我,半晌,那雙清透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心疼地說:“阿姐,你瘦了。”
衷兒亦含淚回著笑,柔聲道:“阿姐,我很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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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我自發得藏得隱蔽的,肮臟的,肮臟的事兒,我那雙沾滿了血的手,他甚麼都曉得。
“廢後薨啦——”
我拍了拍衷兒頃刻變得冰冷的手,賈家一門已完整顛覆,獨留我在這個世上也是活不久的,倒不如此時,算是他殺,比司馬遹死的更麵子些。
我的心再次狠惡地跳動起來,難以置信地望著這個疇前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孩子:“你...你說甚麼?”
說來好笑,當年統領禁衛軍的權力是我賜的,現在被這權力擊垮的,也是我。
唯有一人,被她放過了。
等了兩日,每日送來的不過是些餿飯剩菜。
彼時,恰是漸近傍晚的時候。一杯金屑酒,一抹淡傍晚。相得益彰。
那人含笑說,射中有定命,娘娘必然聰明絕頂。
司馬衷抱著懷中已經生硬的身材,癡怔了好久,終究暴露一個笑來。
旁人隻覺得他昏庸脆弱,卻不曉得他在這個世人眼中醜惡不堪的女子麵前,究竟愛的多寒微。
另一人說,可不是麼?現在關賈後的屋子,便恰好是廢太子薨時住過的舊屋。
到頭來,最懂我的人,不過是彆人眼中的癡傻天子。
他也是四十歲出頭的人了,隻是正值丁壯,褪了幾分幼年時的柔弱感,平增了幾分不易發覺的靈敏。
“既然如此...你為何放縱我這麼多年?”我笑,又驚奇。
他眼睫微微顫抖了一下,一滴圓潤的淚俄然就滾落下來了。他鬆了手,卻又不肯叫我喝。
我將那酒杯揚了揚,淺笑起來:“冇了,衷兒。”
我聽了,內心頭嘲笑。
半晌,他的腦袋埋在我的頸窩裡,哭泣著:“我如何救你阿姐?我如何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