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越說越衝動,握著劍柄的手垂垂收緊,骨節捏得咯咯作響,終究,他按捺不住拔劍而出,一道寒光直襲衛謙頭頂上方半寸處,隻聽“噹啷”一聲,木樁被齊刷刷攔腰斬斷,骨碌碌滾落到了地上——連同衛謙的半截髮冠和一縷頭髮。
門口一陣腳步聲傳來,不緊不慢四平八穩的,沈思不消睜眼去看也曉得是晉王。他懶洋洋往浴桶邊沿一趴,隻將肩膀和後背晾了出來。腳步聲越來越近,轉過屏風,停在了浴桶近前,半晌工夫,一雙手按在沈思肩頭純熟地揉捏了起來,指端力道把握得方纔好。
“回王爺話,晉陽另有急報……”部下沉吟半晌,吞吞吐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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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晉王一見之下不覺朝外緊走了幾步,衛謙是他親侄子,他又豈會不認得。
衛謙應是累極了,腦袋緩緩垂了下去,頭髮披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張臉,閉著眼坐在那艱钜地喘氣不止。透過又亂又臟、是非整齊的頭髮,模糊可見他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彷彿在感喟,又像是在笑,神采極其古怪,詭異當中透著一絲悲慘……
不等晉王開口,沈思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葭州保衛金福祿現下如何?”
沈思麵色凝重地搖了點頭:“衛伯齡對晉原誌在必得,斷不會等閒退兵,我隻能逼他按兵不動三個月。”
“無恥小人!”衛謙憤而朝著沈思的方向啐了一口,“枉我家兄長還到處保護於你,不準我傷你分毫!有本領就兩軍陣前明刀明槍地來,使出這等惡毒狡計算甚麼豪傑豪傑!”
聽到腳步聲,衛謙善弱地撩起眼皮向上望去,待到認清那張逆著光臉是沈思,他重又垂下頭去,嗓音沙啞地罵了句臟話。
吃過晚餐,沈思單獨去了關押衛謙的偏帳。帳子四周遍及把守的兵丁,三步一哨五步一崗,圍了個密不通風。
“內心歡暢,天然是要笑的。”沈思轉回身,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兒,“那你又在笑些甚麼?”
“你說這兵符藏在衛悠的腰帶夾層裡?”晉王拖著長音又將問話反覆了一遍,還側重點出了“腰帶”二字。
氈簾一掀,隻見外頭坐騎上還架著個身穿錦袍的男人,頭腳軟綿綿耷拉著,衣服上血跡斑斑,也不知是死是活。
站了半晌,見晉王端著架子不肯罷休,沈思隻好主動服軟告饒道:“好了守之,確係我言而無信,遲了幾日,沈思這廂給你賠不是了。”
沈思一時不解其意,傻乎乎望著晉王,足足老半天以後才恍然大悟:“噢……”他為人處世向來開闊,底子無需決計避嫌,“便是‘腰帶’又如何?當日我二人但是徹夜把酒話舊,醉後又同榻而眠的。若非如此,我又哪來機遇探知到兵符的下落?你也不必心生妒意,自十二歲紅崖頂上初瞭解,我與衛伯齡便是這般相處了,任他以兄弟之情待我也好,添了旁的私心邪念也好,我不還是偷了他的兵符劫了他的弟弟?衛守之你且聽了,我這廂如果開科取士,您白叟家怕是早已高中狀元了,又何必同些個秀才、童生較乎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