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躺到半夜過後,牛黃才顫顫巍巍爬了起來,沈思分開時並未將鐵柵門鎖緊,他用刀尖一撬,鎖簧便崩開了。外間幾名看管正趴在桌子上偷懶,呼嚕打得震天響。牛黃一手扶著牆壁,一手拎著彎刀,提心吊膽溜了出去。一分開牢房,他撒腿就往外跑,待朝著沈思的小院跑出老遠,忽地站住了,似想起甚麼,轉而又朝了後門跑去。
是夜刁鬥聲聲,細雨清寒。崇善寺請來的一百零八名高僧齊聲朗讀經文,超度著逝者了脫存亡,早登極樂。
牛黃捱不住打,哭得滿臉鼻涕:“饒命啊,王爺饒命啊!小人該死,小人都是瞎編的,除夕之夜我並冇出去追過甚麼小狐狸,也冇聞張揚公子說甚麼下毒的話,我……我甚麼都招啦!求求你們彆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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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上晉王都閉目端坐,看似養神,腦筋卻轉得緩慢。他向來對本身看人的目光和遇事的判定極有信心,下毒之人必然不會是張錦玉。可現在沈家三哥放手人寰,張錦玉有罪也好、無辜也罷,沈思那邊總要有個交代。這事難就難在,大要上看張錦玉隻是王府中一個以色事人的小小男寵,但他背後還牽涉到了張世傑,乃至牽涉到了全部張氏一族。三代儘忠,南征北戰,這份交誼萬不成置之不顧。要如何做才氣既停歇沈思的肝火,又不傷及張家臉麵呢?
沈思單獨跪坐在三哥靈前,將鬼域買路的冥鏹一張張投進火盆。影子孤零零投在牆上,烏黑一團,被火光映得飄飄忽忽扭捏不定。一陣腳步聲響,晉王走了出去,將手中素袍披在沈思肩頭,又在他身側鵠立很久。
晉王難堪地抿抿嘴:“冇有憑據,隻是直覺。畢竟這府中高低人等都知根知底,隻他一人來源不明。或許是我多疑吧,總感到他行事非常決計……剛好被我們碰到,剛好對你經心極力,剛好給人發明他不會武功,剛好聞聲阿玉的醉話,又剛幸虧明天及時送糖給你……”
街道顛簸,馬蹄細碎,攪得民氣煩意亂。
見牛黃嘴唇翕動著語聲哽咽,他鹵莽地將人朝車上一推,又催促車伕道:“快走!”
如此色厲內荏,衛兵們自是不怕,還是執劍步步近逼。牛黃一時情急,胡亂揮動著彎刀原地掄了一圈,成果用力過猛,充公住腳步,慣性使然竟將本身給甩到了地上,惹來周遭衛兵一陣輕視的轟笑。
打發掉張世傑的人,晉王腳步沉重地走去了關押張錦玉的院子。不等進門,就聞聲裡間傳來了張錦玉聲嘶力竭的大嚷大呼:“我要見王爺,讓我去見王爺,我有話對王爺說!放我出去!”接著是瓷器砸落地上的碎裂聲和桌椅板凳翻倒在地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