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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三個月疇昔了,四封蓋有晉王大印的親筆信函就擺在父親案頭,俱是糊滿血漬殘損不堪。從叛軍圍城之始送出的第一封,到半個月前的第四封,以後就完整落空了寧城的動靜。這是否預示著城渾家早已絕望?還是說……他們已經煎熬到再冇才氣突圍求援了?
沈思聞言熱血沸騰,當即抽出寶劍斬石盟誓:“伯齡,此石為證,存亡一諾,我許你江山萬裡!”
模糊記恰當日攬月山顛紅崖頂上,騰空一輪皓月,腳下是蒼峰雲海,衛悠與他把酒暢談直抒胸臆:“念卿,人生之短如白駒過隙,大丈夫生當雄圖翼展,青史留名。本日我如困獸,你似雛鷹,難為天下計,然十年之期,我定能突破樊籠,你也將羽翼漸豐,待當時我坐龍庭你掌千軍,笑聊天下事,海內儘清平!”
沈家後輩皆在軍中效力,大哥為前鋒,二哥三哥分屬擺佈衛,姐夫掌管糧草輜重。可惜他年紀尚小,論官職僅僅是員偏將,治下不過五千兵馬,刨去大哥體弱及家中獨子者,隻餘三千。
日複一日,寧城情勢愈發緊急。父親向來治軍嚴明勤於自律,千萬不會公開違背皇命出兵得救,而寧城處於水深熾熱當中,再不援手恐怕就迴天乏術了。為今之計,隻好孤注一擲擅自領兵反擊,此舉如若失利,他自當馬革裹屍以死賠罪,即便勝利,他也要返來領受軍法措置,想必還是是在災害逃的吧……
長劍入鞘,沈思展開輿圖凝神運營起來。寧城四周多山地,利於掩蔽行跡,北方有條烏候河,此時應當尚未結冰,天旱水淺,岸邊又長滿齊腰的富強荒草,恰是一條天然的潛行暗道。叛甲士數雖多,倒是群烏合之眾,不但貧乏有戰役力的正規軍,其間還充滿著很多流民與俘虜,對峙了三個月之久未能得勝,恐怕軍心早已渙散。而晉王的兵士則剛好相反,他們破釜沉舟背水一戰,必然英勇非常。
沈思幼年喜兵,夙懷弘願,一貫將衛青、嶽飛等前朝名將引為表率。男兒鐵骨,自當胸懷百姓,稱心恩仇,揚鞭躍馬,掃平敵寇。生要生得開闊,死要死得壯烈,戰要戰得痛快。
沈思攏了攏衣衿,哈腰鑽出營帳。嗖嗖冷風忽地灌進耳朵,吹得人頭皮一緊。他目光清澈地朝東北方向望去,超出那些連綿起伏的丘陵,彷彿看到了龍門府,看到了宣德府,看到了覆蓋在煙瘴當中的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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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陰暗的地平線上,一枚細姨孤零零亮起,它懸浮於六合之間,悠遠而溫和。那是長庚,預示著長夜行未到臨的星。模糊苦楚之情從沈思心底出現,他彎起嘴角豁然一笑:“伯齡,金石之誓諾重如山,隻要我活著,必然保你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