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心中一凜,賈敏闔麵前的一幕不由重現在腦海裡,猶記得她垂垂暗淡下去的眸光,和那一聲說不出是怨還是悔的感喟:“他,不會來了。”
那一刻,李嬤嬤隻感覺全部天都坍塌了,偶然理睬她最後的“憾甚”究竟指的是甚麼,隻顫抖地理了下衣衿,直挺挺地跪下來,重重地叩首在地:“太太,走了。”
黛玉猛地停下腳步,林平心中一緩道是她聽出來了,還未喘氣過來,卻見她蹬蹬地往外跑到了二門外,蹲坐在石階上,雙手托腮一言不發地看著火線,眼淚卻不由自主地又掉了下來。
如此認知,讓貳內心說不出的味道,忍不住喘咳了幾聲,突破了屋內得意其樂的靜好。一昂首,瞧見是林如海,蘇軒臉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整小我也端方起來,躊躇了下,起家見禮道:“見過林大人。”
落日西下,暑氣也垂垂淡了,信步而行,酒家客舍挑燈點燭,人影攢動,恰是一日裡最喧沸的時分,不需入內,也不需張望,便可設想得出屋裡樓中是如何氣象。河邊楊柳倒垂,不似新嫩的黃綠,而是極濃墨的綠,殘暴到極致的色彩,讓他莫名地記念淡淡素妝時的婉約。對岸樓閣軒窗半開,紅粉紗帳輕搖,晚風過期,便有甜膩的胭粉味兒散到這一端,精美的宮燈在簷角脈脈相望,偶有鶯歌燕舞觥籌交叉的喧鬨聲傳來,如此纏綿之夜美,卻挽不住他的腳步。
林如海苦笑著應了一聲,伸手扶起她的身子,哈腰替她揉了揉膝蓋,歎道:“今後,可莫要再如此了。”
黛玉又驚又喜地看著他,小手用力地抓住他的衣襬,仰著小臉,目光在他臉上吃緊地搜尋,幾次確認道:“爹爹情願去了?當真如此?您不是在亂來玉兒?”
“能有甚麼事?”待人退出屋後,蘇雲岫恨恨地夾了筷魚肉便往嘴裡送,牙咬得咯吱響,用力的模樣似是在啃多難咀嚼的肉筋似的,“攤到他準冇功德,上回沖出去,就擾了澹寧的生辰,叫人都吃不安生。”
許是偶爾,又或是潛移默化,不知不覺地,竟又到了樂善堂前。
林如海不由地放緩了腳步,屋內屋外,不過一牆之隔,乃至連木門都是開著的,相隔的隻是不高的一道窄窄門檻,可他莫名地感覺,就像是站在分歧的水岸,看分歧的風景,他和裡頭的人,更如同身處兩個天下普通,縱使如何靠近卻也是天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