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應了一聲，又冇了言語。宋氏也不再開口，隻時不時低低地咳嗽幾聲，微垂著首，混亂的發散落在頰邊，唇角，點點雪斑綴在發間，有種說不出的苦楚，可低眉側目標深處，卻有一絲極諷刺極素淨的笑意，如同忘川河邊的曼珠沙華，絕美，卻也絕命。

坐在屋裡，聽過打更的銅鑼悠婉轉揚地傳來，剛歇下去不久，屋外便有了響動。林如海道是夙起的下人開端一日的繁忙，也不覺奇特，卻不料喧鬨聲愈發短長了，不由披了身外套出去。

“老太太走了，如果奴婢不這麼做，老爺覺得奴婢還能活到今時本日？”宋氏輕嘲地笑了笑，也不待他答覆，便自顧自地往下道，“歸正，奴婢也冇多少時候了，又是個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與其帶進棺材裡去，倒不如說個痛快。若不是老太太讓奴婢去了跟前服侍，奴婢當年最多也是個打收回府的命數。嗬嗬，說甚麼奴婢害了蘇女人，奴婢為何關鍵她？奴婢說破了天，也不過是個服侍老爺的下人，這府裡有的是年青女人，莫非奴婢還能一個個都去害了不成？”

“當年，蘇……女人過府做客，你可做得？”

哀莫大於心死，林如海腦中不自發浮出如許一句話來，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還未等他想好說話，卻聽宋氏又低低地笑道，“也是奴婢想岔了，老爺過來天然是有事的，奴婢這模樣不過是捱時候罷了，老爺有話直言便是，奴婢哪另有甚麼受不住的？”

屋裡隻餘下林如海一人坐在桌旁，入目是搖擺閃動的燈火，耳畔是時高時低的喘氣，一手支著額角，一手在鋪著半舊素錦的桌麵上有一下冇一下地敲著，腦中倒是一片渾沌。陳年舊案，他記得並不非常清楚，讓林平悄悄暗查，可事隔多年，當年府裡白叟走的走，嫁的嫁，皆已不知散到那邊，再想重新歸攏起來非常困難。與內宅當中，他一貫不甚在乎，眼下俄然要悄無聲氣地查訪，確切困難重重。昨夜未曾想起，待今時聽聞宋姨娘之事，他才恍然記起，除開賈敏與蘇雲岫，這宋氏也算是半個當事人，可歎他竟未曾記起過。

林如海喉間微微動了一下，嗓子眼卻乾澀得短長，隻點了下頭：“是我。”

芳娘趕緊小步地出來，看著昏倒不醒的宋姨娘，內心焦急難過，亂糟糟的一團，手不自發地悄悄摸了摸袖管，咬了下唇：“老爺……”

“到底如何回事？你是如何服侍的，竟然……府裡養你們做甚麼的？”林如海板著臉冷聲斥道，內心卻更加不安了，平白無端的，在佛堂待了近十年，怎會俄然就出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