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從門縫中瞧了一眼，奚清流仍在外頭站著，背影淡然僵立，倒彷彿根亙古而立的柱子。青石台階上已然起了一層血膩，將他玄色的鞋底染褐，泛出一股子濃厚的腥鏽味兒。台階下的板車上已密密堆起了數十具屍身，有大有小，死狀可怖。

這話隻換得那群兵卒更加肆無顧忌，一時場麵喧鬨，淫詞穢語迭出，很有些不正目光更是直往他下三路掃蕩。奚清流氣得死死攥緊雙手，下唇都要被咬出血來。若然龔琳在此，隻怕早已鬨翻了天，隻是奚清流憐他一夜未睡，並未曾喚醒他一道出來，但他也是生性要強之人，內心狠狠記下這一筆，隻待來日要叫這起子小人嚐嚐墨客的短長。

台下忽有一女子清清澈亮地呸了一句：“兀那反賊，你敢動姑奶奶一下，非要我爹奏請聖上，平了你那小小的武德將軍府！”

劉福平生最恨人瞧不起本身，他本就是草澤出身，大字不識幾個，雖有二三心眼可放在這滿地都是坑的盛京裡倒是遠遠不敷用，到了也不過做了忠順部下的一條狗，王府前衝的一把刀，平素不要說府中那些眼高於頂的先生，便是如賈蘭這般養在王爺身邊的小玩物小哥兒都一定對他有幾分恭敬。現在被奚清流一激，那些昔日叫人輕賤鄙棄的影象便不由翻湧著衝上來，劉福兩眼通紅，大聲怒號著叫人拖上來一批俘虜，此中多是衣衫不整、鬢髮狼藉的女眷，也有幾個尚在總角的稚齡孩童捏著母親或姐姐的衣角滿臉茫然懵懂，奚清流心中一痛，撇過甚去竟是不忍再看。

他身後的數百兵卒鬨然喝采，更有甚者倒是大聲笑道：“將軍，俺看這個墨客就挺好蠻！生的肉皮細嫩，操起來隻怕比娘們兒帶勁不！將軍吃了龜湯，指定叫他今後離不了咯！”

劉福懶洋洋地晃了晃手裡帶血的劍,一腳把腳邊的女子屍首踢遠了些，輕視冷哼：“天子？哎呦，小人可冇瞧見甚麼天子！倒是有個好大的縮頭王八，嘖嘖，弟兄們，這王八可補得很，滋陰補陽，不如你們家將軍把它捉出來熬湯如何？”

龔斕忙用些力量扶住她肩膀，隻消叫她閉嘴。他們家夙來男女孩兒一玄門化，畢竟比其他養在深閨的蜜斯夫人多些見地，曉得現在情勢比人強，忠順在大局未穩前等閒並不敢動她們二個，隻是小人難防，生恐惹怒了此粗鄙武將引火上身。

林如海站在郡王府高高的台階上,儒雅麵孔慘白如紙,嘴唇顫栗慘不能言，胸膛起伏不定，彷彿是受了大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