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代儒捧著本論語出去之時,新來的寶玉與秦鐘二人正湊在一塊兒親親熱熱地說話,桌上隨便放著幾個翻開尚冒著熱氣的盅子,想來是蔘湯燕窩之類。
雖則已來了數年,賈環倒是真未曾見過此等場景的。他起點較之彆人高出不知凡幾,既有宿世的根柢,又有姚無雙赫連扣切身教誨,所看所習皆是沈不知此種斑斕筆墨精萃篇章,若非他現在身份不過戔戔庶子爾,赫連扣隻怕早叫次輔小楊學士收他做門生了。
旁側的賈菌一貫是個暴躁性子,見他二人文縐縐的,說話半天不答點子上,他又實在看賈環那幾道精美小菜眼饞極了,便道:“你倆算個甚,相互學著比著不就完了?有那閒工夫耍嘴皮子還不及多吃兩道菜的!”
賈家義學較之榮國府不過一裡之遙,也無需車馬之流,賈環拾掇拾掇便直領著個書童去了。
賈代儒本也是有些悔意,現在慌不迭掩疇昔,低咳道:“你說你讀過了四書五經的。今兒我教的又是論語,那我便抽一二條考考你。”
賈寶玉喊他幾聲鯨卿不見承諾,本是性子頂頂和順小意的,卻不知為何今兒見了賈環便有萬般不順利,當下便把碗筷狠狠拍將在桌上,張春花容色黑如鍋底。
等賈環到達之時,所見便是如此景象,一鬚髮霜白著灰黃直裰的老儒手捧一卷書點頭晃腦,似是非常沉浸,底下坐著的門生或趴在桌上打盹不已,或湊在一處竊保私語,唯有二三個讀得非常當真,也學著先生普通晃著腦袋,直瞧得少年眼暈不已。
,子曰:‘不仁者不成以久處約,不成以好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齊讀——”
現在來了個識相識禮的,言辭間又不像是未曾讀過書的,賈代儒便升起了幾分興趣,慢吞吞道:“哦?庶子?可讀過甚麼書了?你冒冒然來,恐有跟不上之處。”
代儒講完一篇,卻見底下諸生竟多數直直望向門外,倒不似平常憊懶,不免起疑,一同望去,待看清那少年麵貌打扮,卻又不免驚奇起來,道:“你是哪個,但是立在那處多時了?”
賈環不著陳跡地掃了一眼課堂內,朝麵帶獵奇的賈蘭微微一笑,才施禮答道:“小子榮國府二房庶子賈環。家父一貫覺得先生學問賅博,又胸懷漂亮,乃年高有德之人,以為我另有幾分可造,便許了慣例使我跟從先生學習。小子資質駑鈍,隻凡是能得您一二分,也大略可燦爛門楣,還請先生不吝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