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畢,朝賈環又報歉幾句便倉促走進裡間。
殊不知梁上一聲輕響,如貓兒行過般遊走過幾個輕靈人形。
賈環靠在黃花梨的太師椅裡,眉眼在紅色的雲氣中略略恍惚,顯出幾分神仙般的端麗秀致來:“見笑?偶然候你倒該去我那兒看看,恐怕全部屋子最值錢的也就是張拔步床了,竟可惜連個賊盜都鮮有幫襯。”
“琳兒免得,父親、母親好走。”龔琳回聲道。
龔如守眉頭一皺,但見一身形尚弱的小少年行動遲緩地跨過了門檻走進,穿一身絳紅纏枝紋蓮花道袍,下著緊腿素白綾褲,及腰長的烏黑髮絲拿根榴紅宮絛隨便束了,秀眉明眸雪膚皓齒的,非常斑斕。
逗弄龔琳確是很成心機的,臉孔已經長成的俊朗青年抓耳撓腮麵紅耳赤卻不敢言及的模樣就像個得不到糖的娃兒,冇白的叫人好笑。
龔父瞪她一眼:“還不是你慣得,我倒要瞧瞧是他甚麼寶貝朋友竟要帶到家裡來!你看看他阿誰德行,前次帶返來個甚麼李鈺的,和他喝了個酩酊不說,還幾乎嚇著斕兒;前前次帶回的吳顯是吧,竟教了瑉兒爬樹!你說說,我能不看著他些嗎?這回可彆弄返來個拆了半間房的!”
龔琳又與他說了會子閒話,提至龍鱗衛之事,但見賈環似笑非笑神采,他乾脆也心一橫,硬著頭皮道:“也罷也罷,你哥哥我一貫是粗人,如果繞圈子隻怕到明早兒你也賞不了我一個痛苦,我便直問罷。環兒,你身後站著的阿誰但是——但是當今聖上?”
龔父沉默半晌,俄然出聲問道:“賈環是吧,你腰間那玉那邊來的?”
賈環靈巧地抿著嘴唇,那模樣兒的確讓龔夫民氣都軟透了:“夫人過獎,我纔是端的兒戀慕青函安康體格與豪放脾氣。家裡多是女孩兒,我竟煩透了的。”
門上懸一塊牌匾題寫“止戈齋”,門口兩排整齊冰寒的刀劍槍戟叫小少年看得暗自咋舌。
龔父不是浪費的性子,連帶家風如此,龔琳房裡便非常清寂,貴重物屈指可數,一麵繁華牡丹的翡翠屏風鎏金也快掉光了,與賈環曾見過的賈寶玉那處軟玉溫香牙床紅帳大相徑庭。
龔瑉摟著龔琳的脖子仍不肯鬆,眼帶思疑地問道:“你冇騙瑉兒?”
龔琳滿心震驚,轟然站起,手上茶杯都幾乎握不住去,傾瀉的茶水沾濕了一片衣衿。
龔琳長歎一聲,苦笑道:“我的好環兒,你就彆耍著我玩了!十五那日,我隻與你叨唸了幾句賈雨村之事,第二日便詔獄重開,龍鱗複起,那應天府尹賈雨村成了第一個裝籠的江團,連我父親都深覺此事令人費解。我竟猜著是你,嚇得連衣衫都用汗漿子水洗一遍,昨兒一晚翻來覆去想了一夜,這不,今兒便把你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