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道:“父親輕鬆安閒,當然最好不過。隻是,父親尚年青,俄然去官,彷彿,彷彿……”彷彿了兩遍,到底冇能找到合適詞句。但就算她不明說出來,林如海又怎能不曉得她的心機?因而笑一笑,又歎一口氣,說道:“我已將天命,那裡還算得年青?且這一次大病,說得不好些,真正存亡關頭上走了一遭返來。有些事情,也就跟疇前看得不一樣了――疇前我總想著支撐門庭,建功立業,封妻廕子,搏個生前身後名,覺得隻要如此纔不枉了這一世。但是直到此番病重不起,我才曉得並非如此,才平生第一次覺著真怕了:我與你母親福薄,命裡隻該著你一個;若我有一個不好,今後隻留你一個孤苦伶仃在這世上,你該如何辦?我與朝廷效力,為聖上用命,幾十年風雨,到頭來倘若連獨養的一個女兒也照拂不著,我又辛辛苦苦圖那些浮名做甚麼?想通了這些,我內心就定了主張。厥後關大夫又說,我雖病好,身子底子是早就有毀傷的,且跟著年紀上去,即便常日裡重視保養,這般身居要職、常常勞心熬神,就怕此番繁忙也不過就是延壽四五年。究竟如許,我這官做著另有甚麼興趣?不如乾脆辭了去,今後山川清閒,林泉放浪,舒心養氣,既延了本來的壽數,更能與家人在一處共樂嫡親,如此,又有甚麼可躊躇的呢?”
這黛玉聽林如海一篇言語,先還隻是聽到提及母親賈敏,是以感慨;待聽到老父拳拳愛女之心,已經淚不能止;及聽到林如海自述年壽不永,倒是大吃一驚,好似好天一個轟隆直落腳下。因而兩手死命攥住林如海,錯愕惑隻想求一句他現在身子究竟好不好的實在的話。
林如海先一怔,隨即大笑起來,指著章望,罵道:“你個促狹的!我看也就你會如許咒自家親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