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寶玉一時悲傷,走了出來,正無主張,隻見襲人趕來,問是如何了。寶玉道:“不如何,隻是內心煩得慌。何不趁他們喝酒我們兩個到珍大奶奶那邊逛逛去。”襲人道:“珍大奶奶在這裡,去找誰?”寶玉道:“不找誰,瞧瞧他現在這裡住的房屋如何樣。”襲人隻得跟著,一麵走,一麵說。走到尤氏那邊,又一個小門兒半開半掩,寶玉也不出來。隻見看園門的兩個婆子坐在門檻上說話兒。寶玉問道:“這小門開著麼?”婆子道:“每天是不開的。今兒有人出來講,本日預備老太太要用園裡的果子,故開著門等著。”寶玉便漸漸的走到那邊,果見腰門半開,寶玉便走了出來。襲人忙拉住道:“不消去,園裡不潔淨,常冇有人去,不要撞見甚麼。”寶玉仗著酒氣,說:“我不怕那些。”襲人苦苦的拉住不容他去。婆子們上來講道:“現在這園子溫馨的了。自從那日羽士拿了妖去,我們摘花兒,打果子一小我常走的。二爺要去,我們都跟著,有這些人怕甚麼。”寶玉喜好,襲人也不便相強,隻得跟著。
卻說賈政先前曾將房產並大觀園奏請入官,內廷不收,又無人居住,隻好封閉。因園子接連尤氏惜春室第,太覺曠闊無人,遂將包勇罰看荒園。此時賈政理家,又奉了賈母之命將人丁漸次減少,諸凡省儉,尚且不能支撐。幸喜鳳姐為賈母疼惜,王夫人等雖則不大喜好,若說治家辦事尚能著力,以是將內事仍交鳳姐辦理。但邇來因被抄今後,諸事應用不來,也是每形寬裕。那些房頭高低人等原是餘裕慣的,現在較之昔日,十去其七,怎能殷勤,不免牢騷不斷。風姐也不敢推遲,抱病承歡賈母。過了些時,賈赦賈珍各到當差處所,恃有用度,臨時自安,寫書回家,都言安閒,家中不必顧慮。因而賈母放心,邢夫人尤氏也略略寬懷。
寶玉悄悄的奉告賈母道:“話是冇有甚麼說的,再說就說到不好的上頭來了。不如老太太出個主張,叫他們行個令兒罷。”賈母側著耳朵聽了,笑道:“如果行令,又得叫鴛鴦去。”寶玉聽了,不待再說,就列席到後間去找鴛鴦,說:“老太太要行令,叫姐姐去呢。”鴛鴦道:“小爺,讓我們舒舒暢服的喝一杯罷,何必來又來攪甚麼。”寶玉道:“當真老太太說,得叫你去呢,與我甚麼相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