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撥儘曲中愁。
名利何曾伴汝身,無端被詔出凡塵。
彼時,李紈已遣人知會過後門上的人及各處丫環躲避,那大夫隻見了園中的景色,並未曾見一女子。一時出了園門,就在守園門的小廝們的班房內坐了,開了藥方。老嬤嬤道:“你老且彆去,我們小爺乾脆,恐怕另有話說。”大夫忙道:“方纔不是蜜斯,是位爺不成?那屋子竟是繡房一樣,又是放下幔子來的,如何是位爺呢?”老嬤嬤悄悄笑道:“我的老爺,怪道小廝們才說今兒請了一名新大夫來了,真不知我們家的事。那屋子是我們小哥兒的,那人是他屋裡的丫頭,倒是個大姐,那邊的蜜斯?如果蜜斯的繡房,蜜斯病了,你那麼輕易就出來了?”說著,拿了藥方出來。
麝月便開了後門,揭起氈簾一看,公然好月色。晴雯等他出去,便欲唬他玩耍。仗著平日比彆人氣壯,不畏酷寒,也不披衣,隻穿戴小襖,便躡手躡腳的下了熏籠,隨後出來。寶玉笑勸道:“看凍著,不是頑的。”晴雯隻擺手,隨後出了房門。隻見月光如水,俄然一陣輕風,隻覺侵肌徹骨,不由毛骨森然。心下自思道:“怪道人說熱身子不成被風吹,這一冷公然短長。”一麵正要唬麝月,隻聽寶玉大聲在內道:“晴雯出去了!”晴雯忙回身出去,笑道:“那邊就唬死了他?偏你慣會這蠍蠍蟄蟄老婆漢像的!”寶玉笑道:“倒不為唬壞了他,頭一則你凍著也不好,二則他不防,不免一喊,倘或唬醒了彆人,不說我們是頑意,倒反說襲人纔去了一夜,你們就見神見鬼的。你來把我的這邊被掖一掖。”晴雯傳聞,便上來掖了掖,伸手出來渥一渥時,寶玉笑道:“好冷手!我說看凍著。”一麵又見晴雯兩腮如胭脂普通,用手摸了一摸,也覺冰冷。寶玉道:“快進被來渥渥罷。”一語未了,隻聽格登的一聲門響,麝月慌鎮靜張的笑了出去,說道:“嚇了我一跳好的。黑影子裡,山子石背麵,隻見一小我蹲著。我纔要叫喚,本來是阿誰大錦雞,見了人一飛,飛到亮處來,我纔看真了。若冒莽撞失一嚷,倒鬨起人來。”一麵說,一麵洗手,又笑道:“晴雯出去我如何不見?必然是要唬我去了。”寶玉笑道:“這不是他,在這裡渥呢!我若不叫的快,但是倒唬一跳。”晴雯笑道:“也不消我唬去,這小蹄子已經自怪自驚的了。”一麵說,一麵仍回本身被中去了。麝月道:“你就這麼'跑解馬'似的打扮得伶聰明俐的出去了不成?”寶玉笑道:“可不就這麼去了。”麝月道:“你死不揀好日子!你出去站一站,把皮不凍破了你的。”說著,又將火盆上的銅罩揭起,拿灰鍬重將熟炭埋了一埋,拈了兩塊素香放上,仍舊罩了,至屏後重剔了燈,方纔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