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元宵已過,隻因當今以孝治天下,目下宮中有一名太妃不佳,故各嬪妃皆為之減膳謝妝,不獨不能探親,亦且將宴樂俱免。故榮府今歲元宵亦無燈謎之集。
探春笑道:“本來為這個。我說我並不敢犯法違理。”一麵便坐了,拿帳翻與趙姨娘看,又念與他聽,又說道:“這是祖宗手裡舊端方,大家都依著,偏我改了不成?也不但襲人,將來環兒收了外頭的,天然也是同襲人一樣。這原不是甚麼爭大爭小的事,講不到有臉冇臉的話上。他是太太的主子,我是按著舊端方辦。說辦的好,領祖宗的恩情,太太的恩情,若說辦的不均,那是他胡塗不知福,也隻好憑他抱怨去。太太連屋子賞了人,我有甚麼有臉之處,一文不賞,我也冇甚麼冇臉之處。依我說,太太不在家,姨娘溫馨些養神罷了,何必隻要操心。太太滿心疼我,因姨娘常常肇事,幾次寒心。我但凡是個男人,能夠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奇蹟,當時自有我一番事理。偏我是女孩兒家,一句多話也冇有我胡說的。太太滿內心都曉得。現在因看重我,才叫我看管家務,還冇有做一件功德,姨娘倒先來作踐我。倘或太太曉得了,怕我難堪不叫我管,那才端莊冇臉,連姨娘也真冇臉!”
一時,吳家的取了陳帳來。探春看時,兩個家裡的賞過皆二十兩,兩個外頭的皆賞過四十兩。外另有兩個外頭的,一個賞過一百兩,一個賞過六十兩。這兩筆底下皆有原故:一個是隔省遷父母之柩,外賞六十兩,一個是現買葬地,外賞二十兩。探春便遞與李紈看了。探春便說:“給他二十兩銀子。把這帳留下,我們細看看。”吳新登家的去了。忽見趙姨娘出去,李紈探春忙讓坐。趙姨娘開口便說道:“這屋裡的人都踩下我的頭去還罷了。女人你也想一想,該替我出氣纔是。”一麵說,一麵眼淚鼻涕哭起來。探春忙道:“姨娘這話說誰,我竟不解。誰踩姨孃的頭?說出來我替姨娘出氣。”趙姨娘道:“女人現踩我,我奉告誰!”探春傳聞,忙站起來,說道:“我並不敢。”李紈也站起來勸。趙姨娘道:“你們請坐下,聽我說。我這屋裡熬油似的熬了這麼大年紀,又有你和你兄弟,這會子連襲人都不如了,我另有甚麼臉?連你也冇臉麵,彆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