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見他呆呆的,一頭熱汗,滿臉紫脹,忙拉他的手,一向到怡紅院中。襲人見了這般,慌起來,隻說時氣所感,熱汗被風撲了。無法寶玉發熱事猶小可,更覺兩個眸子兒直直的起來,吵嘴邊津液流出,皆不知覺。給他個枕頭,他便睡下,扶他起來,他便坐著,倒了茶來,他便吃茶。世人見他這般,一時忙起來,又不敢冒昧去回賈母,先便差人出去請李嬤嬤。
這日寶玉因見湘雲漸愈,然後去看黛玉。正值黛玉才歇午覺,寶玉不敢轟動,因紫鵑正在迴廊上手裡做針黹,便來問他:“昨日夜裡咳嗽可好了?”紫鵑道:“好些了。”寶玉笑道:“阿彌陀佛!寧肯好了罷。”紫鵑笑道:“你也念起佛來,真是訊息!”寶玉笑道:“所謂。病篤亂投醫了。”一麵說,一麵見他穿戴彈墨綾薄綿襖,內裡隻穿戴青緞夾背心,寶玉便伸手向他身上摸了一摸,說:“穿如許薄弱,還在風口裡坐著,看天風饞,時氣又不好,你再病了,更加難了。”紫鵑便說道:“今後我們隻可說話,彆脫手動腳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著不尊敬。打緊的那起混帳行子們背後裡說你,你總不留意,還儘管和小時普通行動,如何使得。女人常常叮嚀我們,不叫和你談笑。你邇來瞧他遠著你還恐遠不及呢。”說著便起家,攜了針線進彆房去了。
黛玉不時遣雪雁來探動靜,這邊事件儘知,本身心中暗歎。幸喜世人都知寶玉原有些呆氣,自幼是他二人密切,現在紫鵑之戲語亦是常情,寶玉之病亦非罕事,因不疑到彆事去。
寶玉見了這般情狀,心中忽澆了一盆冷水普通,隻瞅著竹子,發了一回呆。因祝媽正來挖筍修竿,便怔怔的走出來,一時靈魂失守,心無所知,隨便坐在一塊山石上入迷,不覺滴下淚來。直呆了五六頓飯工夫,千思萬想,總不知如何是可。偶值雪雁從王夫人房中取了人蔘來,今後顛末,忽扭項瞥見桃花樹下石上一人手托著腮頰入迷,不是彆人,倒是寶玉。雪雁迷惑道:“怪冷的,他一小我在這裡何為麼?春季凡有殘疾的人都犯病,敢是他犯了呆病了?”一邊想,一邊便走過來蹲下笑道:“你在這裡何為麼呢?”寶玉忽見了雪雁,便說道:“你又何為麼來找我?你莫非不是女兒?他既防嫌,不準你們理我,你又來尋我,倘被人瞥見,豈不又生口舌?你快家去罷了。”雪雁聽了,隻當是他又受了黛玉的委曲,隻得回至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