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到了十四日,黑早,賴大的媳婦又出去請。賈母歡暢,便帶了王夫人薛阿姨及寶玉姊妹等,到賴大花圃中坐了半日。那花圃雖不及大觀園,卻也非常劃一寬廣,泉石林木,樓閣亭軒,也有好幾處驚人駭目標。內裡廳上,薛蟠,賈珍,賈璉,賈蓉並幾個近族的,很遠的也冇來,賈赦也冇來。賴大師內也請了幾個現任的官長並幾個世家後輩作陪。是以中有柳湘蓮,薛蟠自前次會過一次,已念念不忘。又探聽他最喜串戲,且串的都是生旦風月戲文,不免錯會了意,誤認他作了風月後輩,正要與他訂交,恨冇有個引進,這日可巧遇見,竟覺無可不成。且技終淶紉材剿*的名*酒擋住了臉,就求他串了兩齣戲。下來,移席和他一處坐著,問長問短,說此說彼。
湘蓮見前麪人跡已稀,且有一帶葦塘,便上馬,將馬拴在樹上,向薛蟠笑道:“你下來,我們先設個誓,今後要變了心,奉告人去的,便應了誓。”薛蟠笑道:“這話有理。”趕緊下了馬,也拴在樹上,便跪下說道:“我要日久變心,奉告人去的,天誅地滅!”一語未了,隻聽“”的一聲,頸後好似鐵錘砸下來,隻感覺一陣黑,滿眼金星亂迸,身不由己,便倒下來,湘蓮走上來瞧瞧,曉得他是個笨家,不慣捱打,隻使了三分力量,向他臉上拍了幾下,頓時便開了果子鋪。薛蟠先還要掙挫起來,又被湘蓮用腳尖點了兩點,仍舊顛仆,口內說道:“原是兩家甘心,你不依,隻好說,為甚麼哄出我來打我?”一麵說,一麵漫罵。湘蓮道:“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認認柳大爺是誰!你不說要求,你還傷我!我打死你也無益,隻給你個短長罷。”說著,便取了馬鞭過來,從背至脛,打了三四十下。薛蟠酒已醒了大半,感覺疼痛難禁,不由有“噯喲”之聲。湘蓮嘲笑道:“也隻如此!我隻當你是不怕打的。”一麵說,一麵又把薛蟠的左腿拉起來,朝葦中濘泥處拉了幾步,滾的渾身泥水,又問道:“你可認得我了?”薛蟠不該,隻伏著哼哼。湘蓮又擲下鞭子,用拳頭向他身上擂了幾下。薛蟠便亂滾亂叫,說:“肋條折了。我曉得你是端莊人,因為我錯聽了旁人的話了。”湘蓮道:“不消拉彆人,你隻說現在的。”薛蟠道:“現在冇甚麼說的。不過你是個端莊人,我錯了。”湘蓮道:“還要說軟些才饒你。”薛蟠哼哼著道:“好兄弟。”湘蓮便又一拳。薛蟠“噯喲”了一聲道:“好哥哥。”湘蓮又連兩拳。薛蟠忙“噯喲”叫道:“好爺爺,饒了我這冇眼睛的瞎子罷!從今今後我敬你怕你了。”湘蓮道:“你把那水喝兩口。”薛蟠一麵聽了,一麵皺眉道:“那水臟得很,如何喝得下去!”湘蓮舉拳就打。薛蟠忙道:“我喝,喝。”說著說著,隻得俯頭向葦根下喝了一口,猶未嚥下去,隻聽“哇”的一聲,把方纔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湘蓮道:“好臟東西,你快吃儘了饒你。”薛蟠聽了叩首不迭道:“好歹積陰功饒我罷!這至死不能吃的。”湘蓮道:“如許氣味,倒熏壞了我。”說著丟下薛蟠,便牽馬認鐙去了。這裡薛蟠見他已去,心內方放下心來,悔怨本身不該誤認了人。待要掙挫起來,無法遍身疼痛難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