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襲人便喚醒寶玉,梳洗了,換了衣服,打發小丫頭子傳了焙茗在二門上服侍,拿著冊本等物。襲人又催了兩遍,寶玉隻得出來過賈政書房中來,先探聽“老爺過來了冇有?”書房中小廝承諾:“方纔一名清客相公請老爺回話,裡邊說梳洗呢,命清客相公出去候著去了。”寶玉聽了,內心稍稍安設,趕緊到賈政這邊來。剛好賈政著人來叫,寶玉便跟著出來。賈政不免又叮囑幾句話,帶了寶玉上了車,焙茗拿著冊本,一向到家塾中來。
紫鵑剛拿進茶來,見他兩個如許,正在迷惑。隻見襲人來了,出去瞥見寶玉,便道:“二爺在這裡呢麼,老太太那邊叫呢。我估計著二爺就是在這裡。”黛玉聞聲是襲人,便欠身起來讓坐。黛玉的兩個眼圈兒已經哭的通紅了。寶玉瞥見道:“mm,我剛纔說的不過是些呆話,你也不消悲傷。你要想我的話時,身子更要保重纔好。你歇歇兒罷,老太太那邊叫我,我看看去就來。”說著,往外走了。襲人悄問黛玉道:“你兩小我又為甚麼?”黛玉道:“他為他二姐姐悲傷,我是剛纔眼睛發癢揉的,並不為甚麼。”
代儒回身出去,瞥見寶玉在西南角靠窗戶擺著一張花梨小桌,右邊堆下兩套舊書,薄薄兒的一本文章,叫焙茗將紙墨筆硯都擱在抽屜裡藏著。代儒道:“寶玉,我聞聲說你前兒有病,現在可大好了?”寶玉站起來道:“大好了。”代儒道:“現在論起來,你可也該勤奮了。你父親望你成人誠心的很。你且把疇前念過的書,打頭兒理一遍。每日夙起理書,飯後寫字,晌午講書,念幾遍文章就是了。”寶玉承諾了個“是”,回身坐下時,不免四週一看。見當年金榮輩不見了幾個,又添了幾個小門生,都是些粗鄙非常的。俄然想起秦鐘來,現在冇有一個做得伴說句知心話兒的,心上淒然不樂,卻不敢出聲,隻是悶著看書。代儒奉告寶玉道:“本日頭一天,早些放你家去罷。明日要講書了。但是你又不是很愚夯的,明日我倒要你先講一兩章書我聽,嚐嚐你邇來的工課何如,我才曉得你到如何個分兒上頭。”說得寶玉心中亂跳。欲知明日聽解何如,且聽下回分化。
鳳姐道:“如何老太太想起我們的病來呢?”賈母道:“你問你太太去,我懶待說。”王夫人道:“纔剛老爺出去講起寶玉的乾媽竟是個混帳東西,邪魔外道的。現在鬨破了,被錦衣府拿住送入刑部監,要問極刑的了,前幾天被人告密的。那小我叫做甚麼潘三保,有一所屋子賣與斜對過當鋪裡。這屋子加了幾倍代價,潘三保還要加,當鋪裡那邊還肯。潘三保便買囑了這老東西,因他常到當鋪裡去,那當鋪裡人的內眷都與他好的。他就使了個法兒,叫人家的渾家便得了邪病,家翻宅亂起來。他又去說這個病他能治,就用些神馬紙錢燒獻了,公然見效。他又向人家內眷們要了十幾兩銀子。豈知老佛爺有眼,應當敗露了。這一天急要歸去,掉了一個絹包兒。當鋪裡人撿起來一看,裡頭有很多紙人,另有四丸子很香的香。正驚奇著呢,那老東西倒返來找這絹包兒。這裡的人就把他拿住,身邊一搜,搜出一個匣子,內裡有象牙刻的一男一女,不穿衣服,光著身子的兩個魔王,另有七根硃紅繡花針。立時送到錦衣府去,問出很多官員家大戶太太女人們的隱情事來。以是知會了營裡,把他家中一抄,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幾匣子鬨香。炕背後空屋子裡掛著一盞七星燈,燈下有幾個草人,有頭上戴著腦箍的,有胸前穿戴釘子的,有項上拴著鎖子的。櫃子裡無數紙人兒,底下幾篇小帳,上麵記取某家驗過,應找銀多少。得人家油錢香分也不計其數。鳳姐道。”我們的病,一準是他。我記得我們病後,那老妖精向趙姨娘處來過幾次,要向趙姨娘討銀子,見了我,便臉上變貌變色,兩眼黧雞似的。我當初還猜忌了幾遍,總不知甚麼原故。現在提及來,卻本來都是有因的。但隻我在這裡當家,天然惹人恨怨,怪不得人治我。寶玉可和人有甚麼仇呢,忍得下如許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