鵬海原覺他兩個少年意氣,況一起考將過來皆是順風順水的,隻怕一朝未曾登得一甲二甲,取在三甲當中,到時得個同進士,不免可惜,本欲令他兩人下科再考;然現在三皇子已對皇位虎視眈眈,到得三年以後,尚不知又是何風景,隻得罷了,乃暗自感喟道:“若此二子多些光陰磨鍊,天然是人中之人。現在雖也不差,終恐過於年幼,空有文才,於策論上卻有些不敷之處。”又見他二人赴考之心愈堅,隻道他兩個因會試皆在十名以內,對這殿試亦覺手到擒來,不好深勸,心下略有些不喜,亦因避嫌之故,未曾與他二人多說。如是至閱卷之日,便往這邊來了。
本來那二人不是旁人,先前所看之卷恰是薛蜨的,而後那篇卻出於瑧玉之手。他二人本有此能,不肯教人說秉公舞弊,乃下意改換筆跡,故鵬海也未曾看出。現在鵬海見了,乃對幾人道:“不瞞各位,此二子雖是我弟子,卻因年紀尚幼,並未曾多教誨甚麼。他二人又下意將筆跡竄改了,故現在方知得。”世人皆知他平日剛正,聞言皆稱是,又有人笑道:“當真‘雛鳳清於老鳳聲’了。聞說此二子皆未至弱冠年紀,是這一場中年事最小的;卻寫出這般斑斕文章來,教彆人愧死。”讀卷官中也有不曉得的,聞言更甚為驚奇,又看了他二人籍貫,乃笑道:“本來這林瑧玉是林大人的公子。林大人當日便是探花郎,公然父子一脈,皆是高才之人。”如是又議過一陣,及至明日,便將這十篇一併呈將上去。
卻說今上看了幾人所作,亦覺瑧玉薛蜨兩個有過人之能,為其他八人所不及。又看了瑧玉的卷子,記起來是誰的,況其所言雖與世人分歧,卻同本身心下所想不謀而合,本欲就取作狀元的;卻又聞知他是林海之子,倒遲疑起來,乃想道:“自古以來,未見有子高於父者。故此子雖有狀元之才,卻不得取狀元之位了。”是以隻得將瑧玉點作探花郎,又點薛蜨作了狀元,又有一喚作梅信芳的,乃是梅翰林之宗子,本年方二十一歲,今上喜其所作循規蹈矩,並無一絲超越之處,乃點作榜眼。然終惜瑧玉之才,乃暗自記了,意欲另行封賞。一時欽定禦批已畢,填榜官填了金榜收回,又令立即傳三甲進宮麵見。
現在鵬海便將桌上之卷一一看來,及看到一篇時,麵色為之一變,又吃緊看完,回味一番,不免失聲讚道:“好文采!”世人聞之都往這邊來看,先見字體莊雅,洋洋灑灑一篇下來,竟無一處塗改;再留意看內容時,隻見條分縷析,極儘精詳,更兼行文老道,不讓積年之臣。一時看罷,皆驚奇道:“此子卻不知是何家的,竟有如此見地。”鵬海笑道:“既諸位同我之意不異,少不得將他揀將出來。”幾人皆稱是,都取筆往上畫了圈子,放在一旁,又各自看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