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本來世居海鹽,圍海煮鹽以興家。鹽業暴利,合作之狠惡可想而知,嚴氏能從這狠惡的合作中脫穎而出,支出的代價不成謂不大。那白花花的鹽晶下,說穿了都是累累白骨。
嚴平疏忽那血漿噴湧的無頭屍身,緩緩行到噤若寒蟬的眾族人麵前,厲色道:“我家欲為大事,須得高低同心!凡有異心者,皆如此獠當誅!”
夏季葦塘,蘆葦乾癟枯黃,七零八落,飛絮如雪,破敗冷落氣象,一如嚴平此時表情。
隻是聽到那人慘叫聲,嚴平模糊有些熟諳,語帶迷惑道:“你是……”
那人這才弓著腰趨行向前,但衣衫襤褸蓬頭垢麵,未及靠近便有一股辛臭氣味劈麵而來。嚴平趕緊以袖掩鼻,眉頭微蹙,當即便有保護衝上去將此人一腳踢翻,不準靠近。
一旦熟諳到這一點,嚴平心內便充滿了幻滅感、挫敗感,隻感覺大半生繁忙都是虛妄。平常他看不起沈充,以為此人毀家反叛是本末倒置,愚不成及。但是現在,同為郡中豪族,沈充已經高居方鎮之位,而沈家彷彿已有吳興第一世家氣象!
“場中皆血親,何事不成言!”嚴剛正色喝道。
剛待要分開葦塘,俄然有一雙柔弱手掌抓住嚴平衣襬,貳心內一驚,低頭看去,隻見一個肥胖身形跪在地上,腔調悲慼道:“求主公拯救!我父親凍瘡化膿,將要不治……求主公念我家效力經年,贈藥活命……”
有些意興闌珊的步出葦塘,嚴平看一眼那些還在收割的農夫,俄然低聲對身邊主子道:“再收割一陣,不必再收。比及除夕時,放火將這葦塘燒了。”
“快起家!你們這群豚犬蟻民,主公尊駕來此,竟然敢疏忽,都不想活命了!”
嚴平話音剛落,抬起手掌驀地一揮,那嚴方身後俄然一人舉刀劈下,大好一個頭顱當即便滾落庭中!
“主公,要不要將人擒回?”身邊保護谘詢道。
“虞潭匹夫,我家與你勢不兩立!”
但是虞潭針對他的一串打擊,卻讓嚴平認識到,豪門就是豪門,哪怕世人大要恭謹有加,背後裡下黑手絕無顧忌!郡府長史又如何?戔戔一個單車太守大筆一勾,他家破鈔無數代價得來的長史之位頓時易主!
嚴平沉吟很久,才驀地想起來,這範光本來也是海鹽城中一鹽家,在他年青時與嚴家鬥爭甚狠,厥後嚴平次引羯胡南下劫奪,重點關照這範光一家,將之俘來葦塘,冇想到竟然活到現在。
最讓他冇法接管的是,平常他自以為也算是吳興一號人物,身為郡府長史,出入之間亦能與時之名流言談甚歡,頗回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