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在弁山山莊中,有一處竹樓築於高台,時下吳興郡內名流,畢集於此。
沈恪於座中也焦炙起來,他固然也深惡虞潭,但公開破壞考評之題,這影響太卑劣了。一俟鼓吹出去,沈家處境更加不妙。
若真動那動機,隻怕還未脫手,身邊虎視眈眈的沈家人先脫手臠割寸剮了他!
竹樓下管道勾連,接通熊熊炭火,雖居臨風之高,並無寒氣侵人。兩名端莊女伎琴瑟相和,嫋嫋吳音纏綿悱惻,撩人遐思。於此高台上,可見草木委靡,朝氣蕭索,漸有閱儘人間榮枯事,感念古今是非哀。
史記項梁殺人,與項羽避仇吳中。今後發兵而起以反暴秦,傳聞便曾駐於弁山,世人所處這座高台,便俗稱項王台,附以項王點兵之意。
語氣固然不肯定,但世人已知定是沈家所為無疑了。因而便將幸災樂禍眼神望向座中沈恪,以往沈家行事倔強、盛氣淩人倒也罷了,但是眼下中正鄉議定品,乃是為國選賢鑒才盛事。竟然還敢如此猖獗,這是公開鄙視朝廷法度法紀!
沈哲子嘲笑一聲:“經義大理,百家千說,各有體味。這些人卻眾口一詞,曲解使君題意,攻訐我家欺世盜名、竊居高位。若不明內幕者聽聞,隻道使君怨望朝廷用人失策,諷議諸公屍位素餐!”
他來吳興擔負郡中正,心內實在有些不肯意。中正之官雖是人望之位,但是吳興倒是學風瘠薄之地,各家豪武勾連對抗,又有甚麼人纔可供臧否?
看一眼這分外跳脫、不知窮途將近的傢夥,沈哲子冷哼一聲,轉向此中一名神采灰敗士人,將起初拋開的佩劍丟到其腳邊,說道:“我雖鄙人,惟嗜賢如命。你若不是用襟曲解使君命題,借使君之名攻訐我家,拿起劍來,一劍刺死我!若不然,我就要以你之命血,洗濯虞公清名!”
聽沈恪語氣生硬,麵忤虞潭,世人相互互換一個眼神,並不急於出頭,隻是坐而張望。
但是更令他不滿的則是沈充出任會稽內史,悖逆家門武夫,能借時勢之波瀾,竊居方伯之位,亂其桑梓故裡。這讓虞潭不管在道義上,還是感情上,都冇法接管。是以當司徒府動議保舉他為吳興郡中正時,虞潭略作衡量,便承諾下來。
此言不但辯駁沈恪之語,更暗諷其讀史不精,特彆出自沈家姻親之口,因而世人臉上神情便非常的出色。沈恪心中激憤,瞪眼朱貢,當即便有拂袖而去之念,卻又擔憂沈家無人在場,定品之事更有力圖餘地,便將這肝火喝酒吞下,再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