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一抱我。在冷雨裡抱一抱我。
“君上……”
那道影兒便在積水裡一晃,又呆滯,我疑是自個兒走花了眼——她竟提了散下的亂髮,發瘋似的朝我奔來!
“這裡——不便是長安?”她有些驚奇。憑她宿世是人,原也是會喜怒哀樂的。
我趴在她懷裡,笑得咯咯出了聲兒:“嬤嬤真好!嬤嬤捨不得揍,對我最好!”
她並不走。
“二毛他爹真壞!”我咬咬牙。
雨越下越大,竹影森森圈出一個黑黢黢人影兒來,平素是個膽兒肥的,今兒卻有些懼了,當時我便還小,深知漢宮中成排的枉死鬼皆排著隊找替人吶。君父手上捏著幾數的性命,我漢室劉姓冇一個明淨的,高位,是需踩著骷髏一步一步踏上的。
我的長安,孤寂非常。
我向她招了招手:“你是鬼又如何?不怕呢!我的母後——也成了鬼!”
天氣漸晚,陰沉沉的天幕掬著一捧黃河,混的,濁的,烏泱泱瀉下。風捲著園中苦竹,收回瀟瀟淒哀之聲。
她會不會恨敬武?
我想奉告我的親孃,母後,我大漢的宮室好冷呀,天子威勢盛壯不能教人靠近。敬武……真不肯母後死。
便打了個噴嚏。
嬤嬤不在,阿孃不在,我就是遊走在苦雨裡的孤魂。“——嗥……嗥……”像狼在叫,像嬰兒在哭,我裹緊了裘子,心想:上林苑當真有鬼呢,那娘呢?我與兄長的娘……也會變成鬼來瞧我嗎?
我瞅準了空檔,狠踹了她兩腳。她一時冇吃穩,部下力道鬆了些,我才順勢比劃,指戳她幾番,她才懂我的意義,把手拿了下。
一碗溫溫的薑茶,一個聽得人汗毛都倒豎的鬼故事,我刺溜刺溜鑽進嬤嬤的懷裡,抱著她,愈怕愈愛聽。嬤嬤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兒,聞著,暖暖的叫人放心。
大略漢宮中,便如果女人,老是苦楚的。女鬼呢,憑是逃不過的。
我咂咂嘴:“二毛怪不幸的……”
“本宮就是鬼——”
我挺憐憫她。見她在抖,便說:“鬼也會冷麼?”
這雨愈發綿密。彷彿就貼著眼瞼掉下來,蒸得人麵前一團霧氣。她翹起的睫毛上,凝著一顆水珠子。不是雨。
她的臉靠我極近,我彷彿能感遭到她的心跳與喘氣——哦不,惡鬼是冇故意跳的。這隻女鬼……我瞪大了眸子子,誰料“女鬼”眸子子瞪得比我還大!
嗬,我好好一大活人,為何要做鬼呢?
惡狠狠的眼神又盯上我:“你方纔說甚麼?”
愈走便愈覺涼颼。不知走到了那邊,腳下似著附著青蘚,捱上一腳,便有些打滑。我穩著,忽覺不好玩了,有些返去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