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棄婦與女兒，都居上林苑。

王皇後待我極好。她與太子之間也並未有過嫌隙。除卻“母後”這一宣稱呼，太子敬她愛她，對她百依百順，她為皇後，待太子也儘了人母之責。

她是一個極好極暖和的女人。我在椒房殿第一次見到她，便覺親熱，如果娘還活活著上，或許便和她普通。

原是如許。難怪王皇後如許和順可善，已被君父頒詔奉為皇後，太子卻仍稱她“母妃”。

本來敬武的命，在君父眼中，亦不過如此。

這多可駭呀。

厥後我與兄長並立城頭，於上元夜偕百姓共度佳節，君父的長安，人頭攢動，城樓下，皆昂首稱萬歲。我便杵著，眼瞧君父冷眼旁觀，便想：君父的百姓，可會曉得，他們有著天底下最密意的君王？

此平生，我未曾見他懼然慼慼的模樣，卻太多次，見過他憑欄著相思的場景。長安的百姓都曉得，他們的君王，曾擬過一道天底下最浪漫的聖旨，尋他龍潛時的一柄劍，君王懷舊，誰毀他故劍，他便視誰如仇讎。

他矮下腰，為我清算裙裾，寵溺地笑笑：“思兒，椒房殿有的是好吃玩意兒，兄長帶你去！”又說：“椒房殿住著的是王皇後，並非我們的娘，但是我們要尊敬她——”

走時，是昌大的威儀。太子哥哥親送。

我笑了笑：“兄長，你比二毛還要好！”

她是我的母親，是我歸漢宮後，除兄長以外宮裡獨一對我好的人。

宮中多險惡，天子，我那威儀煌煌的君父，連他的女人都庇護不了。在這宮中。

“兄長，”我小聲說，“我不喜好這裡……”

他待我好，我真不想他難過。便說：“兄長，我們不談娘娘，二丫餓了，二丫要吃雲吞。”

“……皇後，不是我們的娘麼？”

有一回，阿孃問我：“敬武，你還記得宮外的事麼？”

“因為……她是父皇的皇後。”兄長俄然有點嚴厲了：“……她也待我們好。”

我跟在太子哥哥身後，怯怯喊了一聲：“母妃……”

但她麵上的欣喜隻一瞬便疇昔了，她有些露怯地瞧了眼太子——

君王威儀，初度見麵，是他解釋於我的。

火爐子燒得極旺，豔的火光，躥過烏黑的炭，直要撲到膝蓋上。我搓了搓手，將氅子鬆了鬆，兄長伸手來又緊上，笑道：“纔有些暖意呢，便貪涼，凍壞你！”

宮女子在兄長邊上輕聲：“太子殿下，皇後孃娘很快便來，現在正梳洗。”

我再昂首，見兄長已半跪行至我跟前，他笑得和順而叫民氣安，他把手伸了過來，將我抱起：“思兒，父皇的上林苑，有很多很多的珍奇特獸！可好玩！你在宜春/宮待著，兄長一有空便去探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