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又稱她作“好孩子”，那樣柔嫩慈愛的聲音，儘像是多年前，她與天子偷溜出漢宮的那一晚，從長安街頭返來時，跪在猗蘭殿前向太後請罪。當時，太後孃娘也稱她作“好孩子”。

太後卻道：“上回在長樂宮，哀家賞了她幾鞭撻，罰是罰啦，總不算與她熟悉，上回兒，哀家連她長甚麼樣兒也未瞧清呢！聽平陽她們說，這位的長相——”她頓了頓，眼神更重地砸在天子臉上，彆有深意：“與長門那位……挺像？”

即便再溫軟慈悲，亦是虛情冒充。但即便是虛情冒充，她多想……再聽一回。

她躺在床上。

是遠瑾夫人的寢宮。

那眼神，便這麼微微掠過天子，像是不經意，卻又清楚很決計。

因覷天子。

天子有些不愈，倒教她白擔了這麼個名頭，仗著天子恩寵？……天子何時寵過她？便是建章宮那晚相見，天子頗不測埠這麼汲引她，直封位階稍遜皇後的“夫人”之位於她，又賜桂宮，大要上看來遠瑾夫人一朝得寵，風景無窮，可這三月來，天子並未踏足桂宮一步！恩寵何來？

她將身子翻了裡去，背對太後。

天子嚅了嚅，卻不說話。

天子隔屏風外瞧的一清二楚，正要繞過屏風去——

“棋子”……又是棋子！

王太後嘲笑著，本身一拂袖，繞過屏風，走了前去。

長密的睫毛這麼墜著，翕如蟬翼，薄薄的嘴唇未點紅，還是影象中的模樣，做夢的時候，嘴會悄悄地囁……

楊對勁推簾出來，表示了個噤聲的手勢，歪側腦袋剪燭芯子的宮人輕放下繞銅絲大剪，拎了裙裾過來施禮……

夤夜帶露，他再回桂宮時，已是中宵。

總有些話，還須伶仃說。

明顯是誰都曉得的本相，卻誰也不肯戳破，個個如許含混笨拙地演著戲……

守值宮女子冇防是這麼大個陣仗,兩宮竟都來了。因慌錯慌亂,好倒黴落地跪下，手中還端著盆盤,顫巍巍地，口裡一邊道：“謁陛下萬歲、太後孃娘千歲！”

“是有些像——”

她目光清冷卻平靜：“臣妾知……陛下斷不會做這類事，臣妾不會是以，而怨懟陛下。臣妾與竇沅翁主並不熟悉，她卒於遼西，妾內心難受，但，”她昂首，目光冷對著皇太後，“……此事並不敷以教臣妾心傷哀絕。臣妾身子骨弱，臥床這好久，難為太後孃娘顧慮！”

也是如許柔嫩的感受。有溫度，有陳阿嬌的味道。

天子一怔。

或許，她們曾經的確拿她至心相待，但再至心，最後亦敵不過宮內詭譎的好處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