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她念著朕?”天子眼中恍然閃過一絲高興,但隻一瞬,九五之尊的眼角似碎了一層冰花,那絲高興稍縱即逝,瞬息間墜下萬丈冰潭:“子夫何故感喟?”
武帝“哦”了一聲,眼中有龐大的神采:“陳阿嬌寫了些甚麼?”
“天涼了,妾想著,長門宮那邊,定是缺衣料棉被的,便著宮人拾掇些好料來,緊著天寒前給陳皇後送去……”
未等楊對勁陳述其中情由,衛夫人已然下拜:“陛下,莫遷罪楊內官,容妾詳稟!”
“太子敬啟:宮中花燈幾數,過眼處,一片如曜。然天家威儀,未及長安百姓家,圍爐生樂,是夕嬌矯退羽林軍,出宮門,繞牆耳……殊念太子,一夕竟樂,奴寤寐思服,思之,思之……”
武帝眼眶微熱,規整的小篆一字一字撞入心腑:
她自稱“嬌”,拳拳殷切,是花間逐嬉的少女,且盼心上人的到來,這一封帛書小篆,寫儘當時神態。她稱他為“太子”,濡慕之情早已從當時便生起,一往而深,思之如狂。
闔宮宮人挑宮燈,隨武帝腳程,浩浩進殿。君王於前,拖曳冕服,胸前十二章紋盤亙,舉手投足間,俱是帝王威儀。
“是了!”衛子夫也笑著:“妾想著,皇後乃太皇太後、竇太主掌上明珠,昔日在堂邑侯府時,便是兩宮心尖兒上疼著的寶貝疙瘩,現在複歸椒房殿,定然禮節場麵一概不能少……”
“說氣話呢!”衛子夫“撲哧”一聲笑了:“陛下也會說氣話!”她趨前一步,拜禮道:“陛下,臣妾說真的,皇後待陛下一片至心,日月可昭呀!這幾日,臣妾經常往去椒房殿,盯著那些個宮女子拾掇皇後寢宮,臣妾手底下一名聰明的宮人,有一回交給臣妾一封蠟封的帛布手劄,說是從陳皇後嫁妝夾層內裡找到的。臣妾拿來一看,那封紙都是脆黃的,想來年景長遠,皇後保藏的極其細心,臣妾一時獵奇,便拆來看……這一瞧不打緊,可叫臣妾流了一晌午的眼淚――陳皇後待陛下,真是一片至心呐!”
衛子夫見天子氣已經消了大半,便道:“陛下,非下臣辦事不力。妾一得陛下特赦長門的恩旨,便著人去差辦。實在是……椒房殿疇昔雖為皇後鳳駕在禦,但荒廢這幾月許,已然需求好生拾掇,方纔氣迎皇後鳳駕。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