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不如上輦子，咱抬一下子，便到了。”楊對勁發起道。

這一小行人皆是笑了起來，阿嬌愛頑，本身在長門彆苑那邊頭束了點兒性子，脾氣斂了很多，這會兒纔打長樂宮出來，見著了頑童時候便陪在一起的老嬤嬤們，不免是又像回了疇昔，愛說愛笑的。開暢很多。

竇太後這一說，天子倒有些難堪。

蕊兒忙將手上烘暖的大毛氅子給阿嬌披上，這會子哪另有甚麼暖意？方纔在長樂宮暖爐上煨好的毛氅，早被森冷的北風透個冰冰冷！

獨倚危欄，短短幾個月時候，她已從椒房殿鳳儀天下的皇後孃娘，變成冷宮裡夜夜落淚的平常宮婦了。

“再稍待，娘娘忍忍，回了宮，婢子給娘娘熏暖爐子。”

楊對勁尾隨前麵，不由道：“小婢子，給你家主子披個大氅喲，不聰明的！”

天子微微點頭：“朕代子夫謝皇祖母。”

天子有些惶急，正欲宣太醫令，卻被竇太後攔下：“天子，甭叫人，我們祖孫倆好好兒說會子話，”老太後短促地閉眼，頓了頓，方纔氣說上話兒，“這眼兒一閉，腿一蹬，哀家……哀家就該去地宮尋先皇他們父子啦！煌煌一世，倒也這麼疇昔了……”

風聲瑟瑟，直凜的人汗毛都要豎起來。那大風刀子似的，捲起簇白的雪絮，割在人身上，陰瘮瘮的。臉上麪皮像被割開了一樣，火辣辣的疼。

劉徹居榻側，仔諦聽老太後說話。過了一會兒，見老太後言語間稍有艱钜，便打斷：“皇祖母，您睡下罷，明兒再說事。您……切切保重身子！”

竇太後醒將過來，見天子陪侍在側，便指氛圍罵道：“那館陶豬油蒙了心子！”正想再狠狠呲兩聲兒，誰想，喉間又是一陣急，她粗喘著氣兒連連嗽起來。

楊對勁一時語塞，竟不知要說甚麼好了。

小宮燈熒熒亮著，一起穿廊而過。這一行簡儀出來，本無多少人跟著，這會子天又黑了，去長門的路平時不大熱烈的，是以沿路也未碰上甚麼人。

“……無妨事，”竇太後襬了擺手，“哀家再說會子……再說會子話。”天子因扶太皇太後坐起，攢金絲的繡枕立在身後，老太後歪歪靠著，天子攏了攏錦被：“您細心涼……”

她的這番心機，竇太後又豈會不知？用老太後撂白了的話兒來講就是，館陶是個甚麼樣的主兒，她能不明？哀家腸子裡囫圇爬出來的，她還敢跟哀家盤磨算計？

竇太後因說：“陳氏手握重兵，權勢愈大，阿嬌便愈傷害；館陶自發得堂邑侯一門顯達，能救阿嬌。胡塗啊！天子所忌者何？不是他們那遭遭外戚麼？陳午竟然還敢不避嫌，明晃晃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招人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