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順德道:“若擱在旁的事上,陛下自當一笑置之,本日為何大動兵戈,郡主總不能揣著明白裝胡塗不是?”
才被投入刑部大牢時,她的腦筋裡一片亂麻,沈逸、天子、安寧、晟王、懿慈、柔珂、秦延、徐謙、雲州的養父母乃至陸禾皆絲絲縷縷交叉環抱地織成一片網,既細且密,緊緊地將她監禁在不知所措的後路難料與休咎相依的自我安撫中,擔憂的事太多,一遍各處思慮,一遍各處考慮,仍不得其解;擔憂的人太多,一個個地考慮,一個個地籌算,仍不得其法。
若要說不悔怨,棠辭不悔怨的也是本身沉不住事,不聽秦延等人的奉勸,草擬了奏本徹夜不寐地考慮說話,瞞了柔珂進宮來為晟王向天子進諫討情。天子能夠無情,疏忽血脈嫡親的兄弟,莫非本身甘心向他效仿,見死不救?再者,晟王此事也非救不得,雖則極刑難逃,可到底開朝以來從未有藩王宗親不但蒙受車裂之刑另有妻孥在旁觀刑的例子可循。民憤又豈是抓幾個文人騷人可殺一儆百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即便是位居九重金口玉言的天子,若要將江河湖海控於股掌之間就是妄圖了。
棠辭坐在石床上,挺直了脊背靠著青黑石牆,微闔雙目。
“棠大人,還是招了罷。”很久,她道。
李順德從謹身殿內走出,邁著細碎的步子一起行到那女子身側,誠心腸勸道:“郡主,再跪下去,天氣一黑,這處空曠,經風一吹,夜裡冷得很。”
棠辭緩緩展開眼來,慵懶地,恐懼地輕笑了笑:“胡大人,我何德何能,竟使您屈尊紆貴到這兒肮臟處所?”
胡來彥跨進門來,身後還跟了一個身形略顯肥胖之人,方纔掩在黑暗裡未及瞧清,當下藉著如豆一燈好歹看清了麵龐――陸禾。
眼角餘光瞥了瞥身後之人,皆離得不遠卻也不近,燈火暗淡,恰可掩人耳目。
四目相對之下,棠辭並未讀出陸禾有涓滴羞慚與慚愧,自回京以來,她二人雖聚得少了,可她等閒不肯信,陸禾竟然會是為虎作倀之人。
米商……韓護……與謝彬?!甚麼洗刷委曲清楚是倒置吵嘴!
一聲因壓抑了好久而稍顯衰弱的悶哼本身後傳來,明顯使如同對著木樁子敲打了好一會兒的兩個獄卒血脈僨張,鞭子遂下得又快又急。陸禾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深不見底,她微轉過甚,布了一片血痕的烏黑中衣刺痛了她的眼睛,很快地回過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