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發僵，儀錶盤顯現車外溫度-32℃。這是2006年12月15日淩晨1:15，我駕駛著哈爾濱最後末班104路公交車，在空無一人的友情路上緩緩滑行。擋風玻璃上的冰花被暖氣融出個硬幣大小的洞，透過這個恍惚的視窗，我瞥見路燈在積雪中暈染成團團的黃霧。

突如其來的扣問讓我渾身一震。後視鏡裡站著個穿藏藍棉襖的老太太，斑白頭髮上沾著冰碴，手裡拎著個鼓囊囊的布口袋。我清楚記得二非常鐘前在起點站做過全車查抄——當時車廂裡連隻甲由都冇有。

"徒弟，這車到顧鄉不？"

"曉得當年坐她車的最後搭客甚麼樣嗎？"站長往我兜裡塞了張護身符，"是個總拎著布口袋的貓臉老太太，布袋裡裝著喂流浪貓的魚內臟。"

重新回到友情路時，我的工裝已經被盜汗滲入。電子鐘顯現01:52，車載監控錄相顯現疇昔五分鐘裡車廂始終空無一人。直到開進顧鄉起點站，我才發明儀錶盤夾著張泛黃的紙票——那是2003年就停用的老式月票，照片欄裡貼著張半邊人臉半邊貓臉的一寸照。

衰老的聲音貼著駕駛座車窗響起。老太太的臉擠在玻璃上，左半張貓臉完整伸展開來，鼻孔翕動著噴出白霧。她的布口袋裂開道口兒，幾根裹著冰霜的人類手指從內裡支棱出來。我想尖叫，喉嚨卻像被凍住了，眼睜睜看著她的指甲在玻璃上劃出鋒利的"吱嘎"聲。

那天以後我高燒三天，夢裡總聞聲此起彼伏的貓叫。退燒後站長暗裡奉告我，104路十年前真有位女司機失落。2003年冬夜，她為送突發心梗的搭客去病院，抄近道穿過化工舊廠區，連人帶車消逝在某個監控盲區。警方在三個月後的鬆花江解凍期找到了空車，駕駛座上堆著被啃得乾清乾淨的魚骨，另有件沾滿貓毛的藏藍色棉襖。

車載對講機俄然爆出電流雜音："統統車輛重視！化工路交口產生多車追尾，繞行撫順街..."這串平常通報讓我找回些許明智，猛踩油門衝向火線巷口的微光。公交車撞碎虛影般的磚牆時，後視鏡裡最後映出的是老太太蹲在巷子深處，正用那口袋裡的斷肢逗弄一群眼睛發亮的野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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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撫順街早已冇有104路顛末，但夜歸的出租車司機都說，每逢大雪之夜，還能瞥見鏽跡斑斑的老式公交車在化工路浪蕩。車裡坐著穿藏藍棉襖的老太太，腳邊伸直著幾十隻眼睛發綠的貓，擋風玻璃後若隱若現的，是張半邊結霜的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