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娥自幼便善於樂律歌舞這些，會擊磬，諳琵琶，尤善巾舞，而小娥則隻要這竹籟尚算純熟……能來崇德殿獻藝，於掖庭當中的婢女們而言是極可貴的機遇，如果有幸入了哪位朱紫的眼，或許便能籍此分開掖庭，再不必揹負著罪奴的身份……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功德呢。

左小娥這纔回了神，趕緊倉促垂了螓首，但就在這目光俯仰間，一張熟諳的麵孔就這般不經意地映入了視線——

因為家門顯赫，這六名少女初入宮闈便前後封了朱紫。

此際，殿中樂舞正酣，卻有一個屬於稚氣少年的和潤嗓音，清楚地響起：“陛下，你瞧阿誰吹竹籟的小丫頭如何？”

而坐在天子近旁右下首的少年，一襲極隨便的月紅色諸侯常服，未戴冠，隻簡樸地以綾帶總角束髮，那一張佚麗麵龐在澈亮的燈華映照下，愈發顯得表麵深雋秀致。他同那日在掖庭時一樣，麵上帶了疏疏懶懶的笑意，正興趣盎然地看著殿中方纔扮作“舍利”演出百戲的伶工演罷退場，彷彿意猶未儘。

這是據《詩》中《凱風》歸納的一支舞，頌歎母子之間的密意厚意，本日正值太後壽辰，這樂舞也算是應景。

“姓左？是哪一個左家……何時因何事入的掖庭？”掖庭本來就是這宮中幽閉坐罪宮人的地點，此中婢女多是罪官家眷。

竇太後現在不過二十七八歲年紀，一襲海棠紅的綺縠對襟襦裙，綰了富麗繁複的花釵大髻，更襯得容色妍媚，素淨不成方物……傳聞，當年便是豔冠後宮的美人。

“當時，你二人年紀都尚小罷？”

“婢子九歲，舍妹四歲。”左大娥還是垂眉斂目，姿勢安靜而安閒。

三日以後，洛陽南宮，崇德殿。

而左氏姊妹便是因著才藝出眾，在一眾宮婢的羨慕中得了這機遇。

或者說——廢太子。

昔年，光武天子劉秀定鼎洛陽，駕幸南宮，以卻非門內的卻非殿為宮中正殿。直到明帝年間，起了更加恢弘絢麗的崇德殿，將後者改作了正殿，至今已有三十餘年。

——呈現在掖庭，卻非宮監宦者，這少年想必身份貴重，那裡是她們兩個宮婢開罪得起的？

而劉慶則是方纔自一群鮮衣麗裙的宮婢中認出了阿誰正一襲緗色襦裙的小丫頭，看著她愣呆呆地看著本身，神思不屬，跟著世人移步前行的模樣，少年麵上疏懶的笑意微微一凝……

而此中又以竇氏姊妹中的姊姊竇大朱紫最為得寵，聖眷頗隆，入宮未久便進為皇後，自此位儷宸極，主饋中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