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光陰,約莫是在京中已經安設安妥了,要接夫人疇昔同住罷。
偶爾,她得了幾錢新荼,生起小泥爐籥茗,他總會聞香而來,靦著臉麵分一杯羹……
因而,他每賦了新詩,大多時候老是先拿予她看的……闔府高低,也唯她看得懂。而她,也常常將這作了平常的一點消遣。
“……聖上聽聞郎君病篤,是以請人前來儘取其書,已免今後散逸。”桃良神采遲疑,心下有些唏噓——可惜倒是來晚了,郎君他……去世已有月餘。
“桃良,便將寢居案頭髹漆匣中那一卷帛書送去罷。”
郎君之俸祿,可抵得百之其一?……”
難不成,要怨他負心薄倖麼?——原無至心,又何談負心?
二十三歲那一年,他以才名受聖上召見,任為郎官。次年,於茂陵置了家宅後便生了納妾之念。而她以財賄相挾,逼迫他熄了心機。
“昔年景婚,妾陪嫁多少?
事到本日,她卻發明心底裡並無多少波瀾。
目光一掃,落在盤曲紋的黑漆朱繪書案上,除信以外,便是隨函附上的一首小詩——
小丫頭躊躇了半晌,方纔有些不安地見禮拜彆。
“郎君、郎君他怎會……”瞬後,她急得一時候都說不出話來。
“……現在,妾自請下堂,且將七年間所費我卓氏之貲財,儘數償還便是。”
隻是——司馬長卿,這世上哪來得事事快意的好算盤?當真覺得卓氏文君愚弱可欺麼?!
郎君數年間交友權貴,所費多少?
“咳咳,司馬相如……當年錯看了卓文君。覺得她是本性子狷介,不知世事的小丫頭……誰料,骨子裡這般通透明悟,也這般斷交。”
這些,是他一世的著作了——她不想交予旁人,哪怕是位尊一國的大漢天子。
——明顯郎君在府中時,對夫人是各式柔情,千分庇護的,如何入京不過一載便……便生了納妾之心?
《子虛賦》、《天子遊獵賦》、《大人賦》、《長門賦》、《美人賦》、《哀秦二世賦》,《梨賦》、《魚葅賦》、《梓山賦》。《遺平陵侯書》、《與五公子相難》、《草木書》……
富甲天下的臨邛卓氏女,這等身份的老婆……司馬相如那裡當真開罪得起?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為!”
而她,曆經了父親去世,兄妹爭產、親戚膠葛……經曆更多了些,表情也更潛靜了些,終朝便是讀書閱典,聊以度日。
“啊?”小侍婢聞言,怔了好一會,待明白女仆人言下未致之意後,頃刻間不能置信似的大大瞪直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