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叫這侯府的女仆人——魯元長公主乃是皇太後的獨女,當今聖上獨一的親姊姊?自半年前她進府做了侍婢起,竟日裡便見著宮中的金銀珠玉、異國珍貢流水似的賜進侯府來,公主更是經常受太後召見,算得上長樂宮中的座上賓……這般的盛寵,世上那個及得半分?
這麼多年間,莫論如何,她向來隻喚她“阿母”,這是頭一回用這般恭敬卻陌生的尊稱。
劉樂神采死寂普通毫無情感,隻冰冷的淚水潸潸劃過臉頰,一顆顆砸落在織錦的藻席上,垂垂地泅濕開一片……
這一座宏偉絢麗的宮城占地甚廣,週迴二十裡,宮牆四周各設一座宮門,門外有東闕和西闕兩座闕樓。南宮門與覆盎門南北相對。東、南兩麵對城牆,西隔安門大街與未央宮相望。
彷彿被一貫乖順,懂事了二十多年的女兒這一瞬的厲色驚住了普通,殿中靜了好一會兒。
室中一時寂靜。
“阿母。”劉樂施了禮,便像平常普通坐到了母切身邊的藻席上,神采是慣常的靠近。
內侍們連連垂首,唯唯喏喏,再不敢出聲……誰不曉得,現在大漢天下,除了皇太後與陛下,這位長公主是最開罪不起的尊朱紫物?
“那,阿樂,你要阿母如何呢?”半晌以後,年近五旬的婦人啟了聲,這一瞬時彷彿驀地又衰老了很多,眼角的褶皺深得有如刀刻,而那雙深明清湛的眼裡是旁人從未見過的淒楚哀慟“你感覺阿母在逼你,那——又是誰一步步將我逼到了本日這般地步?”
她站在案前,目光安靜地與女兒對視,不到五旬年紀,頭髮卻已白儘了,一張麵龐因為暮年太多的凶惡與磨難,看起來竟比官方同齡的老媼還要更衰老些。
“那,便去請陛下出來見我。”她竭力壓下了心頭的焦灼不安,沉聲道。
劉樂是在長秋殿見到本身的母親——太後呂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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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今後,未央宮,宣室殿
“長樂宮有宦者前來傳太後懿旨,召長公主殿下明日入宮小敘。”淺綠色襦裙的小侍婢十二分聰明,玲玲脆聲道。
“阿母,是欲為阿盈擇婦麼?”她不由問道。
呂後抬手微微表示,本來侍立在她身後屏風兩側的著八名雲髻高綰、彩絛環佩的韶齡宮婢,便恭謹地見禮退了下去。
“我想,阿盈他隻是小孩子脾氣,待長大立室……該當便好些了。”呂雉又自我安撫似隧道輕聲道。
那目光,哀乞與勒迫裡亦帶著幾分威壓……底子不予她半分轉寰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