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荼斂衽起家，一襲茜色的三繞曲裾深衣襯著少女花柳般身材，腰間綾帶一束，無需綴飾，便已是娉婷玉立，嫋娜生姿。

多少年後，九歲的扶蘇坐在枝葉婆娑的甘棠樹下，就著一樹濃蔭捧了卷新簡蘸墨習字，甫書罷了一卷《鄭風》，不知為何，本來埋首筆墨的孩子匆然間擱了筆，抬開端，尚帶稚嫩的嗓音有些高聳地問：“阿母，當年父王緣何會帶了您回鹹陽宮？”

他不說話，阿荼也隻好溫馨地陪著扮啞巴。

細潤溫膩的凝脂麵龐上，隻一雙唇瓣紅潤得好像立秋的水紅菱，彷彿能咬出清甜的汁子。

山林間的野物，那裡能養在籠子裡？若執意豢囚，唯有一死罷了。

劈麵的秦王亦溫馨地用著飲食，順次自簪籠中取用著象牙箸、青銅飯匕、繪漆木勺……端方的姿勢與共同著有帙的挨次，箸匕碰觸食器時收回幾近動聽的輕響，好像樂律。

“諾。”秦王身邊的親信寺人忙清聲應道，隨即輕步退了下去叮嚀。

如蒙大赦般扶著自已麻痹裡帶著澀疼的雙膝，行動生硬地斂衽緩緩站起了身。不過，這些微的痛苦倒是稍稍平複了她方纔心下的慌亂。

那雙手卻鉗得更緊了些，帶了薄繭的指尖摩挲著她頷下細緻柔滑的肌膚，少年的語氣是帶了些輕浮的卑劣：“你不會不曉得，這鹹陽宮裡的女人，是何用處罷？”

阿荼看了看天涯垂垂近了遠山的那一輪明紅的落日，的確是快到下餔的時候了。

--位尊一國、富有四海的秦王，活到一十七歲，隻怕都未曾至心的歡愉喜笑過罷。

一個時候後，清池院，西側小隔間。

進了門，入目是正東邊主位上的一張蕉葉紋嵌鬆石漆案，背靠著一架竹木薄絹六扇屏風，東窗下置著張小巧精美的捲雲紋朱繪漆幾，而西側則被那座彩繪透雕漆座屏隔開了視野。

阿荼還是恭敬且侷促地頓首而跪，額頭險險觸地，目力所極，便是麵前數尺遠處那一雙金綦銀飾的木底黑舄。

十七歲的少年，雙目瞬也不瞬地細瞧著她，的確彷彿歆享般看著少女小小的身子垂垂顫抖，幾近瑟縮作一團的模樣。

而十四歲那年，秦王第一次拜訪清池院的那天，阿荼的確如他所希冀的那樣，驚極怕極，心底裡森寒的懼意澎湃而泛，淪肌浹髓……她畏冷似的抱緊了本身小小的薄弱的身子，打著寒噤，瑟縮著，獨安閒偌大曠靜的廳堂中留了好久好久。

倉猝迎著那人走來的方向恭謹執禮，中規中矩地委身下拜，衣料摩挲的纖細響動間，阿荼清楚地聽著身後的莆月瞬時候嚴峻得連呼吸聲都屏了起來……本來，宮人們對他都是這般畏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