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纔皺著的眉頭瞬時便舒了開來，眸子裡不由帶了笑意：“阿虞嗬，瞭解一載，你向來便是這般知心體貼，顧慮全麵。”

那樣一個心胸抱負，誌存高遠的人--如何甘心？

胡亥年幼，朝政由趙高一手把持。而僅僅一年以後，這個“指鹿為馬”、肆意弄權的寺人，就藉著傀儡天子秦二世之手，一紙製書，將丞相李斯腰斬於鬨市，且禍及子孫，滿門誅連。

“那範老頭兒說，現在陳王身故，部卒離心，恰是收攏人馬最好的機會。但這就得師出馳名，名正而後言順。以是，他讓叔父從鄉間野裡找到了楚懷王的一個孫兒，籌算扶他做新任楚王。”微微頓了片時，他接著說道。

“此人胸有丘壑，數十年間算無遺策，竟等閒受了趙高勾引，背棄舊主，終究死在了阿誰寺人手裡……倒是不測得很。”項羽的神采已然沉定，隻微軒了眉頭，似是感喟，又似是迷惑。

陰濕的瑟瑟冷風中，她聽到他的聲音，剛毅有力地透到一層裘衣傳了過來。

“這一年以來，將軍已收伏郡中諸縣，又逢陳嬰率兵歸附，麾下增了兩萬人馬……諸事無不順利，以是，將軍這苦衷，非是為己。”十四歲的絕豔少女眸子裡帶了盈盈含笑，條分縷析，明白透辟。

室中略略靜了片時。

君子疾冇世而名不稱焉！

“但是上月方纔來府上的那位範公？”她目光與他相觸，問。

留在上蔡郡，阿誰叫做李斯的小吏，將必定庸庸碌碌，一事無成。等大哥死去，他將被胡亂安葬在某個亂墳堆裡，他的名字隻會被他的後代們偶爾提起，而比及他的後代們也死去了，他的*也早已在棺槨裡腐朽爛透，他的名字也將不會被人間的任何一小我所記起。到當時，上天上天，也找不到半點李斯曾存在過的陳跡。（注1）

說著，他抬了頭，焦心的目光幾近仇恨地瞪眼向將軍身側，阿誰半裹在綿厚貂裘中的薄弱少女――

“現在，阿誰黃毛小兒已經在來城陽的路上了。”青年唇角略微倨傲地一撇，神采間多少不屑。

劈麵的人竟是一刹時被這笑容微微晃了眼，怔了頃刻後，幾近是不由自主地豪放把盞，朗然一笑，舉杯仰儘……

朝生暮死，無聲無息，纖細寒微得如同這人間任何一個命如草芥的百姓。

“嗯，”項籍微微點了頭“單名一個增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