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掠過雪山之巔,帶著小提琴的餘韻,飄向很遠很遠的處所。
房間裡的暖氣收回輕微的嗡鳴。阮清坐在窗邊,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發光的河道,霓虹燈的光暈在她側臉投下變幻的色塊。
"是裡拉硬幣。"她捏著那枚土耳其硬幣,"客歲在伊斯坦布爾買的...你說過要帶我去看聖索菲亞的夕照。"
阮清拉錯了一個音,艾斯特卻笑了:"媽媽說過,這個樂章裡能夠有三個錯音——"
磁帶在現在絞帶,葉蓁最後的話語變成頎長的哭泣。阮清和艾斯特同時鬆開琴弓,氛圍裡飄著鬆香與未儘的音符。
虎魄裡封著一片楓葉的葉脈。我想起葉蓁總愛在琴譜裡夾楓葉,說它們的紋路像樂譜。
"她每天錄一段。"艾斯特用琴弓輕點譜麵某處,"直到..."弓尖停在俄然間斷的樂章中段,那邊有深褐色的暈染。
"要聽聽這個嗎?"我遞過咖啡,指了指床頭櫃上的老式灌音機——昨晚艾斯特帶來的。阮清按下播放鍵,磁帶嘶嘶空轉幾秒後,俄然響起葉蓁的聲音:"1999年10月12日,小清明天踢了我三下..."
毛巾從我手中掉落。二十年前,葉蓁在琴房握著我的手指按琴鍵,她的髮梢垂在吵嘴鍵上:"這段要像踩在薄冰上..."而現在,她的兩個女兒隔著時空奏響了同一段旋律。
拍門聲打斷了我們。艾斯特站在門外,懷裡抱著琴盒,肩頭全濕透了。"我帶了熱紅酒。"她舉起保溫壺,卻看著阮清,"另有...媽媽的信。"
我站在一旁,看著兩個身影在晨光中垂垂重合。二十年的光陰,三代人的遺憾,現在都熔化在玫瑰的香氣裡。
"她一向戴著..."我伸手觸碰虎魄,阮清卻猛地後退,鏈子繃直成一條銀線。
我拾起飄落的譜紙,發明後背用鉛筆寫著:"給小清和艾斯特:當你們合奏這首曲子時,媽媽會變成你們之間的風。"
我退到窗邊,讓她們被檯燈的光暈覆蓋。葉蓁的信紙在光下幾近透明,我恍忽瞥見當年阿誰總在譜子邊沿寫小詩的女孩。現在她的筆跡超越二十年,終究同時撫過兩個女兒的臉頰。
艾斯特從琴箱暗格取出三張泛黃的車票——1999年瑞士鐵路票,起點站用紅筆圈著"Interlaken Ost"。
?當你們找到這裡時,媽媽已經變成風,變成雪,變成你們琴絃上的每一個音符。"?
我正擰毛巾的手頓住了。那是葉蓁最愛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