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他走了。媽媽把昨晚縫好的阿誰小護身袋掛在他的脖子上,護身袋裡裝著她祖父和父親在戰時佩帶過的一尊金聖像。然後,我們俄然開端冒死地為他畫起十字來。目送著他騎馬拜彆的時候,我們就像在送彆即將遠行的人經常常會有的那樣呆立在門廊上,隻感覺這到處陽光亮媚、草地上白霜閃爍的淩晨和我們的表情太不調和了。我們在那兒站了一會兒以後,回到人去樓空的屋裡。我背動手挨個房間走,不曉得本身該如何辦——是低聲哭泣還是引吭高歌。
我俄然悲傷地哭了起來。
一聲動聽的絲竹笛音驀地劃起,曲盤曲折的音浪入水,暈開淡淡的波紋,三分頑豔,七分悲慘,使她聞之,凜然於心底生寒。
“甚麼樣的火?”
他在歇息室裡找外套時還是苦衷重重的模樣,但旋即眯眼和順地笑著念出費特[2]的詩句:
凝睇她半晌,他答:“早就動了,很早很早,比他還早。”
“多麼晶瑩的眼睛啊,”他說,“你不冷嗎?這的確就像是夏季。不過,如果我陣亡了,你不會立即就把我忘了吧?”
“《越人歌》?”他引著她轉了一個圈後,文雅地低頭,在她瑩潔如雪的手背上悄悄烙下一吻,笑說:“我就喜好最後一句,因為同病相憐呢,小娘子,彆來無恙.......”說罷不給她任何說話的機遇,又將她甩了出去,牽引著她的手,無休無止地跳起來了。
即使難堪不肯,她還是假裝不識,絳袖一甩,輕飄飄地拂去了他麵上,打他鼻尖撩過,如有若無的香氣環繞浮動,他閉目聚神,一片烏黑中猶能感受那倩影在麵前驚鴻般翩躚展翅躍動。伸開衣袖,一雙闊翼藍蝶自他袖中款款飛出,相嬉相逐著循香扇翕著薄翅,很快飛去了她周身迴旋,迴旋了一週,竟掉落在地,死了。
他玄月份來的時候隻待了一日夜——他就要上火線了,是來告彆的(當時大師都覺得戰役很快就會結束;我們就把婚禮推早退了春季)。是以,我們在一起度過了最後的一個早晨。晚餐後,人們按例端來了茶炊,父親望著蒙上了一層茶炊水汽的窗戶,說道:“這個春季早得出奇,也冷得出奇啊!”。
鄭媱側首避開,笑道:“你莫非是動了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