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鼎五年四月中旬,戌時。
驀地,石桌上的人彷彿夢中遭到了甚麼驚擾,眉心皺起,口中喃喃著“大哥……二哥……久玖 ……”跟著這一聲聲夢話,本是安靜的麵龐驀地顯出扭曲痛苦之色,“大哥……都怪我……久玖對不起……孩子……啊!”一聲驚喊,石桌上的人驀地昂首展開了眼睛。
香儀看著那張麵孔上儘是淚痕,偏生還是俊美得懾人,不由得又是看呆了。
那刻傍暮時分,天涯有亂雲飛渡,落日如火輪掛於空中,緋光豔芒將六合映染得明麗非常。可那些明光豔色似也不敢輕擾石桌上醉睡的人,隻是輕柔淡淡的籠他一身,褪去了那過人的豔光,隻餘喧鬨的霞輝。
香儀現在已是全然忘了值夜的事,不由自主循著那聲音走去,隻想曉得到底是誰在唱這麼哀傷的歌。
反幾次複的唱著這幾句,歌聲裡充滿了悲忿淒然,唱到最後已是化歌為哭,那壓抑的悲嚎讓人聽著心生苦楚。
“誰憐一片影,相失萬重雲……望儘似猶見……哀多如更聞……”
香儀年初時才滿了十五,香家雖不是大富大貴的,可開著一家米鋪,也算是不愁衣食的小康人家,是以她並不肯入宮,雖則服侍著的是青州職位最高貴的人,可為奴為婢又有何歡樂的。隻可惜她的父母不認同她的設法,以為能夠入宮於他們家來講是無上的榮光,並且還能夠靠近他們青州最崇高的女王,那實在是祖上積善纔可有的美差,以是在今春王宮征選宮女時便把她送出去了。
“七妹,這是四哥最後一次送你。”豐極瞭望瀾河,撫動手中玉笛悄悄自語。白玉似的手中一支白玉短笛,笛上墜著一枝墨玉墜子,瑩潤通透,如一泓墨色月輪。
“暫不要。”風獨影站起家,按了按脖子,比來伏案太多,便有些生硬痠痛之感了。“另有好多摺子冇看完,哪能現在就睡。你倒是能夠叫膳房備幾樣吃食,夜裡我餓了時用。”
燈下的那張臉,是獨得彼蒼垂愛,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極儘奢美,令人一眼便屏息讚歎,六合間竟可有如此無瑕的麵龐。
“杜康,久羅山上我是不是應當殺了他?”好久,榻上風獨影沉沉出聲。
聽得這聲叮嚀,香儀不由抬首,這才發明風王身邊還站在一名男人,高大英挺,麵無神采,恰是風王的近衛杜康,宮中之人常悄悄找說其為“風王的影子”。目睹杜康背起亭中臥睡的男人,她這才知這句話並不是對她說的,不由心頭鮮明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