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言天冇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看著他。
東始修伸手,帶著幾不成察的顫栗,他的眼睛望著左杯,可他的手卻隻能伸向右杯,端起來,抬頭閉目,一口飲儘,卻如吞荊刺,如飲黃蓮,痛徹腸肚,苦徹心膽。
八人當中最是七情上麵的不是最小的南片月,而是老邁東始修。南片月的喜怒哀樂多數是假裝用來亂來人的,隻要東始修喜便大笑,悲便痛哭,怒便吼斥,恨便舉刀……是真正的脾氣中人。而現在,他眉峰冷峻,不動如山,可見這幾年的帝王生涯已讓他收斂些狂縱的稟性,但是……他還是東始修,是重情重義到桀驁癲狂的東始修。
玉言天悄悄的看著東始修,那澄靜的眼眸如同明鏡無塵。
東始修身材裡那根名為“沉著”的弦已緊緊崩了近一個月了,又或者說已崩了很多年了,現在終是崩到了極限,壓抑著的焦炙、失落、氣憤、仇恨、哀痛便破閘而出,彙成了近乎癲狂的宣泄。
“選哪一杯?”玉言天的聲音清楚明利,仿能切金斷玉。
玉言天冇有說話,隻是移過目光望向窗外的梅花,那鮮紅的色彩如火般濃豔熱忱,亦如血般淒豔冰冷。冷靜的諦視半晌,才緩緩道:“我冇有想到,那血禍是應驗在久羅山上。”他的聲音裡含著深切的哀傷與難以名狀的悲忿,還模糊透暴露自責與無法,那樣的龐大情感在他的身上實屬罕見,令東始修微微一驚。
他取過茶杯再次倒滿,道:“右邊是你和鳳凰兒隱遁山林清閒度日卻天下動亂眾生淒苦,右邊是你與鳳凰兒一世兄妹但天下承平百姓安康,你選哪一杯?”
“鳳凰兒如何能嫁給彆人!鳳凰兒是朕的!鳳凰兒是朕的!”又一拳擊下,碎木成沫。“朕要殺了那人!朕要殺了那些臣子!他們怎敢那樣對朕的鳳凰兒!朕要殺了他們……全都殺了!”
“始修,你可怨玉師當年讓你娶梁家女?”
一時殿中沉在一片彷彿凝固了的寂靜裡。
殿中俄然響起一串脆響,清清的如同雨滴湖麵,脆脆的如同鶯鳴翠林,輕柔的如同月下花開,倒是玉言天以碎瓷相擊而成,雖隻是簡樸的叩擊,卻極有韻律,彷彿每一響都敲在心絃上,一聲一聲的,散出焦灼,一下一下的,拔去仇恨……
夜幕來臨,窗外昏黃,殿中烏黑,可玉言天就悄悄坐在一片黑暗裡。
玉言天冇有答,隻是輕聲道:“你累了,睡吧。”
玉言天還是沉默著。
看著東始修沉著的節製著本身的情感,玉言天讚成之餘亦心生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