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子貢星夜行至東吳，來見吳王夫差，說曰：“吳魯連兵伐齊，齊恨入骨髓。今其兵已在汶上，將以伐魯，其次必及吳。大王何不伐齊以救魯？夫敗萬乘之齊，而收千乘之魯，威加強晉，吳遂霸矣。”夫差曰：“前者齊許世世伏侍吳國，寡人以此班師。目前聘不至，寡人正欲往問其罪。但聞越君勤政訓武，有謀吳之心，寡人慾先伐越國，然後及齊未晚。”子貢曰：“不成！越弱而齊強，伐越之利小，而縱齊之患大。夫畏弱越而避強齊，非勇也；逐小利而忘大患，非智也；智勇俱失，何故爭霸？大王必慮越國，臣請為大王東見越王，使親橐鞬以從下吏如何？”夫差大悅曰：“誠如此，孤之願也。”子貢辭了吳王，東行至越。

越王句踐聞吳王寵幸西施，日事遊樂，複與文種謀之。文種對曰：“臣聞‘國以民為本，民以食為天。’今歲年穀歉收，粟米將貴，君可請貸於吳，以救民饑。天若棄吳，必許我貸。”句踐即命文種以重幣賄伯嚭，使引見吳王。吳王召見於姑蘇台之宮，文種再拜請曰：“越國洿下，水旱不調，年穀不登，群眾饑困。願從大王乞太倉之穀萬石，以救目前之餒，來歲穀熟，即當奉償。”夫差曰：“越王臣服於吳，越民之饑，即吳民之饑也，吾何愛積穀，不以救之？”時子胥聞越使至，亦隨至蘇台，得見吳王，及聞許其請穀，複諫曰：“不成，不成！本日之勢，非吳有越，即越有吳。吾觀越王之遣使者，非真饑困而乞糴也，將以空吳之粟也。與之不加親，不與未成仇，王不如辭之。”吳王曰：“句踐囚於吾國，卻行馬前，諸侯莫不聞知。今吾複其社稷，恩若再生，進獻不斷，豈複有叛變之虞乎？”子胥曰：“吾聞越王早朝晏罷，恤民養士，誌在報吳，大王又輸粟以助之，臣恐麋鹿將遊於姑蘇之台矣。”吳王曰：“句踐業已稱臣，烏有臣而伐君者？”子胥曰：“湯伐桀，武王伐紂，非臣伐君乎？”伯嚭從旁叱之曰：“相國出言太過，吾王豈桀紂之比耶？”因奏曰：“臣聞葵丘之盟，遏糴有禁，為恤鄰也。況越，吾進獻之所自出乎？明歲穀熟，責其如數相償，無損於吳，而有德於越，何憚而不為也？”夫差乃與越粟萬石，謂文種曰：“寡人逆群臣之議，而輸粟於越，年豐必償，不成失期！”文種再拜頓首曰：“大王哀越而救其饑餒，敢不踐約。”文種領穀萬石，歸越，越王大喜，群臣皆呼：“萬歲！”句踐即以粟頒賜國中之窮戶，百姓無不頌德。次年，越國大熟，越王問於文種曰：“寡人不償吳粟，則失期；若償之，則損越而利吳矣。何如？”文種對曰：“宜擇精粟，蒸而與之，彼愛吾粟，而用以布種，吾計乃得矣。”越王用其計，以熟穀還吳，如其鬥斛之數。吳王歎曰：“越王真信人也！”又見其穀粗大非常，謂伯嚭曰：“越地肥饒，其種甚嘉，可散與吾民植之。”因而國中皆用越之粟種。不複產生，吳民大饑，夫差猶認覺得地土分歧，不知粟種之蒸熟也。文種之計亦毒矣！此周敬王三十六年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