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圍中流瀉出絲絲寒意。方嬤嬤緊了緊身上交領的襖子,重重吸了口氣,然後垂下肩。等風聲漸小,她才落拓地繞著鬆鶴堂轉了小半圈,接著持續往北走,走到一處歇腳的小亭子後,坐著歇息了半晌。她絳紫色的上衣和青色綢褲幾近與夜色融為一體。
方嬤嬤出鬆鶴堂的時候,天氣幾近暗透。夜風驀地颳得狂。吊掛著的兩隻白燈籠胡亂扭捏,垂下的穗子拍打燈籠圓圓的身子,收回清脆的“啪啪”聲。接著那長穗子猖獗舞動,在地上畫出猙獰扭曲的影子,加上吼怒的風聲,好像怪獸在嘶吼鞭撻。
本來胡姨娘在府裡的職位非常難堪。她是小戶人家,就是為了生男丁才被納進府裡。一舉得男可說榮幸;剛進府兩月男仆人就出征,且一去不回,可說不幸;主母從未對她虐待吵架,季子也能每天在身邊看著,還是榮幸。可如果冇有嫁到侯府為妾呢,找個平頭秀才或者莊戶人家做了正妻……
“雨霖軒”的小天井裡,一個十八九歲身材纖細的女子,頭上的髮髻微微鬆著,裝潢全無;身上隻穿戴一件象牙色素軟緞上裳,下著宮緞素雪絹裙,外邊披著一件薄羅長袍,在月光之下亭亭玉立,如月宮中清冷的嫦娥仙子。她時而低歎,時而苦笑,偶爾還吐出一兩句語不成腔調不成調的唱詞:“隻恨那,流光把人拋……”然後鎖緊眉頭,任憑勁風襲來,將身上的衣裳卷的不成模樣。
方嬤嬤又問了幾句閒話,說道;“好生照看老太爺。”
方纔從竹林出來那人應當就是老太爺院裡的婆子。她進到亭子後,對著方嬤嬤躬了個身,滿臉堆笑道:“嬤嬤,您不來我也要去鬆鶴堂稟報的,累您這大早晨還跑過來。”
“老太爺這幾天還是老模樣,屋裡能砸的都砸了,明天二夫人讓人從庫房挑了一批不成套的瓷器送來了。之前的也都記了耗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