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珊勾了勾嘴角,笑不出來,反倒酸澀了眼眶。
夜。
他記得他父親官拜太傅,狷介自大,忠心耿耿。因是文官,無權無勢,對相黨拉幫結派殘害忠良的行動敢怒不敢言。而他投誠相黨,無疑是在父親胸口狠狠捅了一刀。他是家中獨子,父親卻對峙與他斷絕乾係。權相猜忌多疑,他就隻能將統統苦一小我扛著,擔著“不忠不孝”的罵名。那罵名來自他的父親,他此生最崇拜的人。
他記得大皇子為人溫文儒雅,睿智賢明,卻因不肯聽任相權獨大,被逼服毒他殺。
靖辭雪探脫手,雪輕飄飄地掠過指尖。微微的涼意加深了她唇角的那抹笑意。肩,驀地一沉,暖意襲來。
目光落在靖辭雪頸間的烏青色掐痕上,素珊緊緊咬住下唇。
……
靖辭雪寫在她掌心的話,如同熾熱的鐵塊落在她心頭。
“給我來由。”祁詺承冷聲道,燭影落在他超脫的臉上,不辨喜怒。
他當然記得!
她從袖中取出個小巧的紅木雕花盒子,翻開盒蓋,一股沁人的芳香撲鼻而來。指甲挑下少量藥膏,為蜜斯塗抹於掐痕之上。
“亓官!”祁詺承俄然打斷他,“你還記得大皇兄嗎?還記得你為何被逐出亓官家,有家難回嗎?你還記得這個密室嗎?”
父子連心,他曉得父親,實在一向都懂他,支撐他。
她眼角的鎮靜一閃而逝,宮燈掩映下,依是張傾國傾城的素顏,波瀾不驚。
半步開外,亓官懿收回目光落在麵前男人背在身後逐步收緊的五指上,冷靜地垂下眼,深思。倏然,他眼皮一動,唇角浮起一抹和順的笑意。
靖辭雪點頭,不著陳跡地掩去那抹絕望。
莫強求,莫強求,隻因求不得,不得求,你纔要以此麻痹本身痛到絕望的心啊!夫人是如許,你也是如許!素珊該如何做才氣挽救你淪亡又破裂的心?
寧馨兒靠過來,她警戒地後退。
“蜜斯放心,素珊冇事。背上裂開的傷也已經上過藥了。”素珊邊說邊為靖辭雪拉了拉肩上的雪狐披風,打了個結。
這藥膏是皇家禦供,寧馨兒分開前留給她的。
“好。”亓官懿與他相對而坐,唇角含笑,毫不客氣地迎上他詰責的眼神,“不知你想聽哪個來由?是我為何當眾抱她回凡靈宮?還是你想曉得我留下那盒藥膏的來由?”
亭外,數株玉梅在黑暗中枝椏交叉,模糊地,一股如有似無的暗香浮動。似是婢女,又似雪的氣味。
抹好後,靖辭雪拉住素珊手腕,眼睫緩慢地顫了兩顫。素珊不說話,隻是就著她的手在她掌心落下“亓官”二字。